原来章氏突然想起忘跟大家说中秋节后要回娘家看看的事儿,便转身回了宴席,谁料便听见这话,这才知晓家里酒楼都被卖了。
“爹娘,儿媳没那么脆弱,不必瞒着我。”章氏重新坐下,对着众人说道。
众人没想到已瞒了章氏许久,却在中秋节这日露了馅。李珏给章氏暖了暖手,关切问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章氏摇了摇头,又道:“爹娘,大哥、大嫂,我知道大家瞒着我是怕我怀着孕,听了这消息有个三长两短。可我也不是在深闺娇养着长大的,做生意这事我也略懂些许。”
李大志有些惊奇地看向章氏,原本相中她,只是看中了家世合适,如今看来,章氏自个儿也颇有成算。
“我是小辈,照理我不该说这话,请爹娘、兄嫂宽恕个,容我托个大,说说我的看法。做生意有亏有赚都是常事,咱们家在这坑里栽了跟头,日后醒了神,不再犯便是了。我也不是啥嫌贫爱富的人,苦日子前头也过来了,不怕眼前这点坎坷。”章氏思量片刻道。
众人一听章氏这话,心里终于落下块大石头。李珏大哥尚未生子,章氏肚子里的是李家头一个孙辈,再小心也不为过。如今怀着孕的章氏能听见消息丝毫不慌,李家也能挺过去。沉重了几月的氛围终于有所缓和。
又闲聊了会儿,互相鼓舞了士气,李家众人便散了。李珏扶着章氏往自个儿院子里走,她的小腹微凸,衣裳穿得厚,稍一打眼还看不大出来。
章氏小声朝李珏抱怨:“怎得连你也瞒我在鼓里,若不是今日我听见,怕是连孩子生了,我都不知晓。”
李珏赶忙道歉:“唉,这不是怕出了甚意外嘛。如今你能想开是最好的。”
章氏翻了个白眼道:“都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日后还有什么事儿,别再瞒着我,便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的。”
“哎呦,姑奶奶,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大过节的好端端提什么死不死。”李珏夸张地想捂住章氏的嘴,怕被藏在暗中的神明听了去。
章氏在章致拙的熏陶下,对这些鬼怪神明不是很感冒,但还是依着李珏,闭嘴
不说了。
夫妻二人回到卧房,唤了丫鬟帮忙洗漱。一番忙碌后,二人静静躺在拔步床上,没有睡意。
李珏想着这几年做生意的得失,满心惆怅,自个儿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生意,比不上人家在官场关系硬,略施手段便压得你无法动弹,伤筋动骨。
李珏难受地叹了口气,章氏都快睡着了,听见他唉声叹气的,又转醒了。“有啥好乱想的,这次亏了,下回当心便是,咱们本钱还有些,从头再来一次也没啥。”章氏翻了个身说道。
“哪这么简单,生意做得大了,若是人家再这么来一回,咱冤不冤啊。”李珏叫苦道。
“那你去考个功名出来,咱堂堂正正地来。”章氏突然情绪就来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便裹紧衾被自个儿睡了。
李珏愣住了,坐起身来,仔细考虑这话。
毫无疑问,他若是能考中,哪怕只是个小小的秀才,底气也足些。若能考中举人,还能谋个小官当当,自己不做生意,给大哥家撑撑牌面也好啊。人家再下黑手前还能掂量掂量,能不能轻举妄动。
李珏抹了抹自个儿圆圆的下巴,可怜见的,天天操心家里的生意,生生瘦了好几斤,红烧肉吃着都不香了。
李珏又想着,既然考科举有那么多好处,自己当初为啥放弃了呢?好不容易在拙哥儿的恶补下考上了童生,便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一心想着做生意赚钱。
当初自己根本没打算走科举这条路,随意糊弄着过去便算对家里有了交代,如今想来还是浅薄了。反倒是拙哥儿,自己家生意红红火火,愣是不心动,一心一意扑在读书上。
想来惭愧,章致拙年前游学了好久,又不再书塾读书了,李珏这几年忙于做生意赚钱,两人的联系反而淡了不少。全靠章氏这几年回娘家走动,两家才没疏远了。
这么想来,这亲事结的果然妙,李家如今败落了,到头来还得章家拉一把。
李珏心里打算着,乱如麻的思绪团子,抽出了线头,剩下的就好办了。想着想着,李珏也眯了眼,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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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致拙今日仍要读书,他找轩哥儿要了这回秋闱的考卷,顺道把他默写下的文章给姜康璞看看,能否
中举。
姜康璞刚刚从后院菜畦里回来,穿着粗麻破裳,一双烂布鞋,裤脚高高挽着,还沾上了泥点子。
章致拙欲言又止,想喊师傅换身衣裳再进书房,又想起他往日邋遢的做派,还是闭了嘴。
姜康璞大步走进书房,留下一串泥引子,一只裤脚挽至膝盖,另一只已拖了下来。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考卷,细细看了看,又对章致拙说:“你做的那份呢?也一并给我。”
章致拙将自个儿做的卷子恭敬递上,又殷勤地给师傅倒了杯热茶。
姜康璞拿着几份考卷来来回回看了好半晌,方才放下,又闭上眼思考片刻,捏了捏鼻梁,道:“先说结果,你那好友想中,问题不大,只名次不大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