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应了拙哥儿要送他去开蒙,但这花费实是不菲,不提这束脩,日后还得买些书籍,笔墨纸砚耗费又是源源不断的,家中银钱怕是不凑手。
月上中天,章则淮躺在架子床上,正暗暗思忖,身边的沈氏忽地坐起身来,从床下棕屉中掏出一方形五福捧寿木匣,就着木楞窗中透过的月色,开始清点银子。
“去岁买卖挣了百多两银,年节走了礼,买了几匹新布,几件首饰,又刚添置了做点心的食材,家里人各裁了一套新衣、一双鞋袜,耗了二三十两银。开春交了铺子的岁租,三十四两,爹的葬仪耗用二十两,拙哥儿发了热请医喝药花了三两银,另还有些零零散散的花用。”
沈氏边点数边说,“分家说定了,田地八分给大哥,咱们分两成;爹手里的银钱都在娘手里,咱也不去想;铺子给了自家,每月给娘一两银。”
章则淮披起外衣,握了握沈氏的手腕,道:“明儿个我去打听打听,给拙哥儿挑个好夫子。”
沈氏叹了口气道:“隔壁林大娘家的轩哥儿已读了一年了,听说夫子最是用心不过,我明日也去问问。”
“咱们京城的夫子学识自是够的,还得看看教的如何,品行可不能出了差错。”
章则淮摩挲着沈氏的纤纤玉手,昔日美丽的玉葱如今也糙了不少,“咱们再出几样新点心,得把束脩六礼备好。”
“嗯,笔墨纸砚也买些。”沈氏忽然想到,“不知爹的旧书箱里可还有能用的书,我这几天翻看翻看。”
章则淮点点头道:“若是不能用,便去买来。爹若知晓咱们拙哥儿能读那旧书,怕也是十分欣喜了。”
夫妇两人私语一阵,筹划了些日程,便也很快睡去了。
另一处,章致拙也高兴得难以入眠,红扑扑的小脸像是五月的清甜苹蔢掰着手指盘算:能读书就要好好读,不像现代有九年制义务教育,不能浪费来之不易的机会。家里生意不是很红火,要想办法多赚些钱。
自己对烹饪烘焙可一窍不通啊,既没有打蛋器也没有冰箱,连烤箱都得再造,实在为难。
也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哪
个朝代,科技发展水平如何,都有科举了,至少也得唐之后了吧。
看路上行人穿着,也都是上袄下裙,短打长襟,自己对古代服饰也没有啥研究,倒是感觉社会挺开放的,也有不少明显云英未嫁的少女上街走动。
像他娘亲似的女人抛头露面外出经商的也很多,隔壁林大娘就靠自己酿的好酒,把林家酒店经营得红红火火。
女人参与社会建设越多,整个社会就越开放,更有活力。
第二日一大早,章家点心铺便开门营业了。
沈氏身着白夏布衫儿,戴着青花手巾手脚麻利地将各式凉糕果子摆在台架上,白米糕、油绿豆糕、赤豆糕、梅花糕、软香糕、鸡子蒸糕、芝麻糕;另有各式果干,梨条、梨干、梨肉、胶枣、枣圈、桃圈、核桃、李实、河阴石榴、温柑、召白藕、榛子、柿膏儿;少许糖果子,乳糖、狮子糖,霜蜂儿;笼屉上还蒸着猪肉馒头。
两小儿站在柜台后,踮着脚看这堆香喷喷的糕点,眼里的渴望快要溢出来了。沈氏笑笑给儿女各塞了一颗糖果,拿帕子擦了擦小孩的嘴角。
“娘可真好看呐。”章致拙在心里默默想着。
沈氏作为昔日左佥督御史府上的大丫鬟,不仅容貌秀丽,举止也端庄有礼,似那婷婷辛夷,整条前门大街都没有更加美貌的掌柜啦。
正想着,已有客上门了,“来一枚猪肉馒头。”
“沈娘,店可开了?”
“是嘞,青帜已挂上了,可来买些吃食。”沈氏边把猪肉馒头递过,边笑着回应。
章则淮在灶王间做吃食,沈氏便在前头招呼客人。许是铺子新开,只有十数人来买这糕点心。
章致拙细细瞧着,拉了拉娘亲的衣角,道:“娘,外头的花开了,我可以吃那个吗?”
沈氏笑骂:“果脯还不够你吃的?街上卖的花贵,要密渍春花,得去京郊现摘呢。”
“娘,我听轩哥儿说泰丰楼里会有用花花做的糕糕,”章致拙吸溜着口水,“咱们家也做吧,有梨花、樱花、桃花。”
沈氏若有所思,说:“好,过会儿我会和你爹商量,先去玩吧。”
章致拙欢呼一声,小腿一迈就跑出铺子。沈氏忙喊道:“别跑远了,就在街边玩。
”话音刚落,章则淮就从灶王间走出来,笑眯眯地看了沈氏一眼,得了一个嗔怒的白眼。
暖风熏得游人醉,和煦的日光懒懒地照着前门大街,两边栽种的榆杨抽出了嫩嫩新叶,叫日头微微一醺,越发显得纤容曼丽。
檐下风铎叫风一吹,发出一记清响,沈氏回过神来道:“拙哥儿说的倒也有理,摘些时新花儿用蜜糖渍了,揉进面团子里,拿模具一压,深红浅碧,应个景儿,倒也好看。”
“嗯,咱们铺子里梅花糕卖的不好,既无梅花,只压个梅花印儿,便撤了吧。樱花、桃花颜色好些,就先试试这两种。”章则淮应下。
当晚哺食,章致拙夹了一箸蕨菜到琳姐儿碗里:“姐姐吃。”琳姐儿笑靥一绽,也夹了一箸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