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底舍得下足料,要熬制一夜,从来不留到第二日。为了追求豚肉的口感,肉要剁得碎碎的,包子皮要反复搓揉直到有韧性,才能嚼起来劲道。
可见他们平日一丝不苟地把食物的口味做到极致,这条路子是正确的。用心对待客人,客人也会记得他们。
何父手脚麻利地杀鸡,乐观地同儿子们说:“我想过了,即便我们以后不能摆摊,也可以沿街叫卖,左右不过是多吃点苦,越是困难我们越是要做下去。否则岂不是让那些小人得逞?我们再做一笼包子吧!”
大家齐齐点头,卖劲地埋头干活。年轻人不惜力气,头发花白的两个老人也不落下,灌汤包浓郁的香气香得飘满了整条街。
街坊邻里闻见这股香味,抓心挠肺地嘴馋,不到午食时间,一群人摸着香气来到何家的大门口。
何翁翁刚推开门,发现门外挤满了人,一张张面孔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他一时之间愣住,说不出话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你家包子好香啊,包子怎么卖?”
“这香味勾了人好长时间了,我那婆娘撵着我来买包子。”一个邻居笑吟吟地道。
“包子什么时候好,我饿了——”
大家在何家的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等待着第一笼包子新鲜出炉。
何家众人热情地用油纸给大家打包灌汤包,何母手脚麻利地收钱。何嘉仁站在一旁不忘添上那句话:“八文钱、八文钱,赞美我们家的包子打八折!”
客人们趁着热吃上了包子,热乎乎的包子烫得人舌头生疼,却又在舌尖绽开极致的鲜甜。他们疼得嗷嗷叫,吃包子的速度也丝毫不慢。
他们由衷地说:“便是不给我打折,我也要夸夸这包子,全汴京最好吃的包子就是何记!”
“这灌汤包肉真鲜美,吃起来比羊肉还鲜上几分!”
最后一只包子卖光后——
何家人身体的力气完全被掏空了,男丁横七竖八地躺在通铺上,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挣钱的滋味真好,即便累也让人由心地踏实。
何翁翁拿着铜钱子摸着玩,田秀珍与莲娘激动地数着今日的进项,数到手指都累了。何奶奶看着这一幕,心疼地感慨道:“要是咱们摊子能回来多好,大家不用那么累,咱们一点点攒钱,月底肯定能攒够钱。”
午后,门口传来一阵开门声,是何珍馐回家了。
何父兴奋地一跃而起,骄傲地对女儿说:“二娘,你回来了啦。你猜我们今天卖了多少包子?”
何珍馐想起那新涌出来的一千五真心赞美,心下猜:何家人今日起码卖了两千个包子?
她故意说:“你们卖了一半?”
何父此时便更骄傲地抬起头,洋洋得意地摇头,“二娘,你小瞧我们了。我们今日卖了两千五百个包子!爹爹今日真累坏了!”
何嘉信也伸出胳膊,“我这胳膊酸得都抬不起来。”
田秀珍更是骄傲,眼里跳跃着一闪一闪的喜悦,“我跟莲娘数钱,数得手都疼了!”
何珍馐一惊,之前梁家做臭豆腐那段时间,全家人紧赶慢赶也就做了一千包子,今日何家人是搏命地干活了吧,竟然能做出那么多包子。
何珍馐惊讶的表情取悦了何家众人,何翁翁高兴地捋胡子,“看来二娘日后不用再去求那刘大人了。”
平民百姓要想跟官家扯上关系难于登天,倘若人人都能走后门,岂不是乱套了?更何况何明听说那刘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二娘这一趟跑下来多半是无功而返。今后他们是不必再为难二娘了……
倘若任何事都需要二娘操心,要他们有何用?
何珍馐摇摇头,笑着公布了一个好消息,“刘大人说明日便把咱们的摊子送回来,日后仍旧可以去州桥街摆摊,你们莫要小瞧我。”
何珍馐的话才是惊倒了一片人,话音刚落,何家许多人惊得立马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问:
“什么?”
“二、二娘……你说我们家的摊子能要回来?”
“二娘,你怎么做到的?”
那可是铁面无私,从来不给人走后门的刘大人!何父听说他曾经把上门送礼的亲戚骂出去,他竟然肯帮何家要回摊子?
何珍馐含笑地点头,“刘夫人肯吃我做的膳食,他一高兴便允诺了我的请求。”
……
梧桐苑。
谢肃北招来谢自在,问道:“何家如今情况如何?”
谢自在把何珍馐欲要给刘夫人看病,借此走一走刘耿的路子的事,汇报给主子。
今晨谢肃北在相国寺看见了何珍馐,她被淋成落汤鸡,失魂落魄地望着如注的雨水。谢肃北想她年纪轻轻便要站出来扛起全家的负担,着实不易。
他有些想看何珍馐接下来如何破局,但想起刘这人认死理,眼里容不下沙子,恐怕不好糊弄,
谢肃北便不由地吩咐了谢自在,“我在州桥街似乎颇有产业,你去找间破一些的铺子,想个法子租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