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不沾地。
馥碗对此并不发表意见,事实上他也很少说话,有时候一天都开不了一次口。
看护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对馥碗这样安静又乖巧的孩子格外喜爱,唯一有些发愁的就是,这孩子吃饭和睡觉的时候坚决不让人陪同,洗澡也是坚持自己来,独立得让她这个看护几乎无事可做。
若不是罗先生嘱咐她尽量不要干涉馥碗的决定,她真觉得自己非常失职。
因为看护的配合,馥碗自以为他隐藏得很好,起码没给人带去惊吓。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个人。
那天夜里并没有雨,空中群星闪烁,映着深蓝的天幕,神秘而迷人。
罗域推开门的时候,病房里静悄悄的,只点了一盏暖黄色的夜灯。
黑色的军靴踏在地板上,脚步声却小得很,今天天气热,男人没有穿之前成套的纯黑色军装,而是穿了一套的短袖的迷彩服,195的身高,哪怕在如此柔和的灯光掩映下,气势依旧过于迫人。
可罗域并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自认为自己的“休闲”装扮足够显示他的温和可亲。
走到病床边,男人环视了一圈,没找到人,便弯腰拿起了放在床上的课本。
原本崭新的课本如今密密麻麻地做满了笔记,足可见书本主人有多用心。
罗域原以为馥碗说喜欢读书只是小孩子对于学堂的向往,没想到少年如此认真。
除了课本之外,旁边还放了一本练习楷体字的字帖,字帖上的每一页同样写满了字。
只是……罗域将课本上的字和字帖上的对比了一下,馥碗练的是楷体字,怎么书上的字体看起来圆乎乎的,胖成一团。
瞅了几眼书上的“幼圆体”,没等男人做出下一步反应,浴室的门就被打开。
接着,顶着一头湿漉漉软发的馥碗就推着轮椅出来了。
四目相对,馥碗呆了呆,下意识抿紧了细薄的唇。
罗域怎么会在这?
男人将人打量了一遍,没说什么,走过来径直推着轮椅到了床边,随即拖了把椅子坐下,问:“不擦头发吗?”
“哦。”馥碗看不懂对方的来意,拉下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起了头发,边擦边瞥了两眼床上的课本。
看起来,罗域都看过了。
病房内寂静无声,馥碗低着头把头发擦干,放好毛巾,微卷的软毛贴在脑门上,弄得他有些痒,便又随手抹开。
动作间,他抬眼瞅了一下罗域,正好对上男人平静深邃的目光。
想起这几天看护看自己时奇怪的眼神,馥碗突然就有些警惕起来,细细的眉皱了起来,问:“你不回去睡觉?”
罗域看着小孩凶巴巴的样子,禁不住勾了勾唇,耐心地说:
“忙完事情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
“谢谢,我没事。”馥碗木着脸说。
“真没事吗?”罗域问。
馥碗皱起眉,冷冷地问:“你想问什么?”
说完,他又有些烦躁地侧过头,虽然知道罗域是个好人,可他坏脾气一上来就控制不住。
罗域似是知道少年在气什么,只漫不经心道:“别担心,我没想跟你说教。虽然你不顾身体,凌晨三点还去泡冷水,每天都不吃饭,晚上也不睡觉。”
低沉的话音刚落,即将点燃的小炸弹馥碗就瞬间哑火,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罗域看着暖黄的灯光下男孩过于漂亮的五官,沉默了片刻,才斟酌着放缓了声音说:
“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我自认为没有任何资格打听你的小秘密,但你这样,我还是会担心。”
罗域的声线其实偏冷,但他尽力放慢语速之后,听起来就没那么不近人情了,反而有些像这深沉的夜色,尽管神秘危险,却暖融融的包容一切。
馥碗不习惯这样的关心和亲近,其他人看到他的凶悍,就会自觉不靠近他,可罗域不一样,这个人根本不会害怕,反而还总说奇怪的话。
罗域见小孩眉头紧蹙,显然非常烦恼的样子,眸中闪过笑意,手指敲了敲扶手,低声商量道:
“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你可以随意问我一个问题,任何都可以,而你只需要回答我,你为什么半夜去泡冷水这件事情。这应该不难吧?”
“嗯,任何问题吗?”苦恼的事情突然有了解决方法,馥碗放松下来,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男人。
“对。任何。”罗域眉眼舒展,语气笃定得让人信服。
想要让一只暴躁的小猫好好爱惜自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起码,要让小猫知道,什么样的习惯是对自己有害的,会让自己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