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慈寺山下新修的三座大殿香火热闹,但后山游客止步的僧院里常年清静。
药师佛掉漆的金身像后面,俨然被林鹤知改造成了一间小型实验室。电脑旁放着一台显微镜,边上摊着一堆玻片。三脚架上装着一套萃取装置,酒精灯隔着石棉网,在圆底烧瓶下燃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有点像佛手、檀香、混着柠檬的气息。
恒温培养箱上亮着红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为了让蛆虫以最快的速度长大成蝇,林鹤知把培育箱的温度设在了35℃,养了1-2天后,就有三龄虫陆续变成了蛹,他又把湿度下调了25%。
苍蝇由透明的塑料盒子装着,盖子是纱网做的。每个盒子上都贴着标签,上面用记号笔写明了收集日期,以及收集位置。除了从死者尸体不同部位提取的蛆虫,还有一组是从抛尸地的实验猪肉上获得的。在行李箱藏尸立案五天后,第一波苍蝇总算破茧而出。
林鹤知小心翼翼地把塑料盒从培育箱里拿了出来。
“哥,我就纳闷了,”小和尚正在用他的电脑在网上下国际象棋,等待对手落子的间隙,他扭头瞄了一眼身边,“你孵这一箱箱蛆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林鹤知一边观察孵化状态,一边在本子上记着笔记:“老和尚不是叮嘱我,去给这屋子里添点生气。”
小和尚瞄了眼药师佛边上的骷髅架子,又看了看不远处被林鹤知当成床睡的木棺材,最后目光又落回蛆虫身上,奶声奶气地答道:“我认为大师父说的‘生气’不是这个意思。”
最早的一批苍蝇已经孵化了70%,成虫们在透明的塑料盒子里飞来飞去,到处乱撞。林鹤知拿笔杆敲了敲盒子:“看,这多热闹,多有生命力。”
小和尚一个白眼翻上天:“师父的意思是,你可以养个宠物。”
话音未落,男孩肘边那堆昆虫相关的书籍上,一个墨玉色的□□“镇纸”突然一转眼睛,动了起来。它身上鼓着无数大小不一的疙瘩,油亮得就像一块古玉,小和尚完全没想到身边竟然有这么大一个活物,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我靠!!!”
手掌大的□□瞄了人类小孩一眼,不太感兴趣,脑袋一转,又看向孵化箱。它蹬着一对粗壮的小短腿,爬到孵化箱前,眼神直勾勾的,似乎很馋。
林鹤知温柔地和它说:“这个还不可以吃哦。”
□□的大肚皮瘪下去了一点,转眼又像气球似的鼓了起来。
小和尚好奇地凑过脑袋:“它听得懂你说话?它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这可是中华大蟾蜍,保护动物,不能无证饲养。”林鹤知一把打开了小和尚想摸它的手,“它是自己爬进来的,我怎么赶也赶不走。大概是殿里装了几个灭蚊灯吧,它夏天就躲在殿里吃蚊子,已经吃胖两圈了。”
小和尚:“……”好家伙。
就在这时,药师殿外传来“哆哆”的脚步声,好像是木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随后是中年男人的怒吼:“冬瓜,给我出来我知道你躲在这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木拐杖“嗙”的一下打在了药师殿门上:“活还没干完呢,你别想偷懒!”
小和尚对林鹤知做了个鬼脸,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林鹤知看着他的背影,难得露出一丝真心的浅笑,这个时候,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个红色的倒计时提醒——如果小和尚再不落子,那么这一局就要算输了——林鹤知扫了一眼当前局势,显然小光头处于劣势,不过,他落了几子,战局风云变幻,林鹤知迅速解决对手,关闭下棋网站。
林鹤知点开俄式摇滚,从培育箱里抓了一只苍蝇,固定好,放到显微镜下观察。
平时看上去又小又丑的苍蝇,放大以后便像一台精密的战斗机器,张牙舞爪。林鹤知抱着厚厚一本昆虫鉴定指南,根据苍蝇翅膀、头部与刚毛的特征试图将小东西分类。很快,他就得出结论,最早孵化的这一批蛆全部都是夏厕蝇。
这个结果并不出人意外,抛尸处经常有人随地大小便,厕蝇自然成为了那里最常见的蝇种。
孵化箱里一共孵了三批苍蝇。其中,来自尸体排泄处的蝇蛆已经全部孵化,而来自尸体口鼻处部分孵化,还有一半的蛆虫呈围蛹状。又过了两天,环境实验组——来自猪肉上的蛆虫也全部孵化成夏厕蝇,那批来自尸体口鼻处的围蛹依然没有破壳而出。
不过,林鹤知注意到这些蛹的颜色越来越深,甚至泛起了某种暗红的金属色泽。林鹤知莫名兴奋了起来,心口好像被什么细小的绒毛轻轻搔刮着,真相等待着他揭开最后一层面纱。
这些蛹并未死亡,只是拥有一个比夏厕蝇更长的孵化周期。也就是说,在尸体口鼻处,有一批品种不同的苍蝇——而这批苍蝇,并没有出现在他环境对比组身上,也就是说,它们很有可能来自案发第一现场,而非抛尸地。
已经孵出来的小厕蝇扑腾扑腾地四处乱撞,翅膀“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