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此之前我还没想过,“栾家”就是指您,而且您老人家门口真开着个龙神庙。
这样说来,您老人家上街卖面人儿,那就是在传教啊。
但她面色如常,只是礼貌客气地笑了一笑:“不错。大娘,这庙……是您家里盖的?”
老妪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这庙可是个古迹,咱们栾家祖祖辈辈啊,一直都在这里守着。”
“只是……除了我们,已经有好多年,都没见外人来参拜龙神了。我想,捏造出‘花童’这个神仙之后,人们都已经把龙神忘了吧。”
老妪将腰背压得更低,深深地叹了口气。
“忘了龙神,不好吗?”
舒凫刚要询问花童之事,江雪声忽然从她袖中探头,毫无预兆地开口道,“龙神消失多年,早已无法庇护百姓。既然如此,抛弃这等无用的神明,追求新的信仰,岂非皆大欢喜之事?”
“那可不行啊。”
老妪极缓慢、极庄重地摇了摇头,满脸皱纹挤在一处,露出个疲倦而了然的微笑,“花童是假的,龙神却是真的。龙族确实存在过,从魔祸中拯救过这片土地。我相信,龙神之所以消失,也一定是为了世间的芸芸众生。”
“即使所有人都忘记了,我们也不能忘记这份恩情。”
说罢,她转向自己的孙子孙女,和颜悦色地嘱咐道:“阿黛,阿清。这位仙子是贵客,你们带她去庙里看看。”
“好的,奶奶。”
那少年利落地答应着,一手牵紧自己的小妹,“外面风大,您先回屋里休息吧。”说完又转向舒凫,一板一眼地欠了欠身,“这位姐姐……呃,仙子,请随我来。”
舒凫答了声“不必客气”,便举步跨过门槛,跟随这位名叫“栾黛”的少年,一道踏入那座小小的庙宇中去。
庙中布置简朴,与外表一般乏善可陈,却打扫得整洁干净,处处可见用心。
香案上摆放着一尊青瓷花瓶,其中满满当当揣着色彩缤纷的花束,灿烂得几乎有些拥挤。少年放下果篮,手脚麻利地换上鲜花,他那小妹则用一双羊脂玉般的小手捧起瓜果,挨个儿放在盘子里,小圆脸上堆满一派认真的虔诚。
两人的动作有条不紊,就像是重复过无数次一般熟练。
至于庙中供奉的神像,既不是清秀可爱的仙童,也不是寻常庙宇中的佛陀、菩萨之类,而是一条货真价实的——
“……龙?”
说是龙,好像也有些不对。
那雕像分明是一条皓如霜雪的白龙,背后却生有一对鲜红如玛瑙的翅膀,颇有点西方神话中“dragon”的意思。
“是啊,仙子不知道吗?”
栾黛回过头道,“书中说,‘天有九龙,应龙有翼’,母神女娲‘服驾应龙’,又说‘应龙生凤凰’。上古时代,最初的龙神便是应龙下凡,凡间的龙族、凤族皆出于其后。三千年前,最后一任龙族帝君同样生有双翼,也被称为‘应龙君’。”
他挺起胸膛,不无自豪地介绍道:“这尊雕像,就是我们祖先仿照‘应龙君’的形象打造。虽然小了些,但绝无分毫差错。”
舒凫谦虚地一点头:“受教了。”
修仙界关于龙凤记载极少,她穿越前在这方面涉猎不深,知识储备有限,只知道“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但听栾黛的口吻,在这个世界,“应龙”似乎是神龙中的一种分类,而且是凡间龙族和五凤的祖先,与她的认知有所不同。
随后她注意到,庙宇四壁色彩斑驳,就像花童庙中一样,绘有一系列复杂精美的壁画。
花童庙中描绘的,自然是“天降花童,恩赐福祉”的景象,那么龙神庙的壁画呢?
答案是——
……太特么抽象了,看不懂。
“先生?”
舒凫低头朝手腕上瞄了一眼,“醒一醒,帮帮忙。”
不知为何,自从进入龙神庙以来,江雪声便始终一言不发,仿佛变成了一条灵智未开的普通白蛇。
直到舒凫唤他,他才稍许恢复一点活气,语调不带起伏地回了一句:“何事?”
“没什么。”舒凫摇头道,“先生,你活得久些,可知道这庙中的传说?”
江雪声也摇了摇头,语气越发沉着如古井深潭:“没什么,无非就是龙神率众抵抗魔祸,拯救黎民的故事罢了。信众之说,多有夸张附会,不可尽信。”
栾黛听在耳中,不由地有些愠怒:“这些都是真的!我祖上代代相传,岂能有假?”
江雪声淡淡道:“从你祖上至今,已有漫漫三千年岁月。口耳相传,或有错漏,也未可知。”
栾黛抬高嗓门:“不可能!虽说年月久远,但我族一向寿数绵长……虽然,虽然到奶奶这一代短了些,不过一百二十余岁,但奶奶的奶奶,可是活了好几百岁的!”
他这话没镇住江雪声,倒把舒凫唬了一跳:“几百岁?”
——那还是人吗???
不对,按照这个世界的尿性,“不是人”才是司空见惯的常规操作。
舒凫过去常说“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但自从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