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仵作也是个聪明的,自然看出了他的为难,笑道:“放心,你也可以带伯母一起去客栈,只要不影响到住店的客人就无事。伯母的一日三餐客栈也管了,如何?”
谷大壮顿时激动不已,红着眼睛,放下筷子就要下跪,被邵仵作拦着:“不必不必。都是街坊邻居,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颜少卿辛槐皆看着他。
辛槐笑了笑。
这仵作看着憨,其实很会来事嘛!
等谷家母子吃完饭,辛槐拿出一颗骨珠,问谷大壮:“谷大哥,你可见过这个?”
谷大壮盯着骨珠看了片刻,一脸茫然地问道:“大人,这……这是什么?”
见他完全不认识,辛槐介绍道:“这是骨头打造的骨佛珠。你可听说过?或知道谁有大量骨佛珠,谁喜欢骨佛珠?”
“佛珠?骨头做的?”谷大壮愣了一下。
知道佛珠,但不知道还有用骨头做的佛珠。
想了想,许久才道:“草民见过和这种珠子颜色差不多的佛珠,至于是不是骨头做的,草民就不知道了。”
辛槐本就未抱希望,只是例行询问,可听了他的回答,顿时眼睛一亮,问道:“在哪里见过?”
谷大壮道:“在千叶寺的大和尚身上见过。”
辛槐沉默。
又是千叶寺。
也是,佛珠,不都是信佛的人才戴吗?
信佛最虔诚的地方不就是寺庙吗?
这时,方知县拎着个布口袋来了,先将布袋交给邵仵作,又拱手对颜少卿道:“颜大人,凑了这些,也不知够不够?”
颜少卿瞥了眼布袋,问道:“多少?”
方知县有些汗颜:“差差不多五千个。”
颜少卿也不嫌少,点了点头。
方知县顿时松了口气,又从邵仵作手里接过布口袋,递给谷大壮,露出一脸亲切的笑容,道:“这些年委屈你们母子了,这是衙门里所有人凑的,不多,但也是心意。”
也是愧意。
可谷大壮哪敢接?
吓得厉害,连忙跪下:“大人,草民草民不敢……”
无法,这些年一直告状,被官府打怕了,为了能递上状纸,他都是见官就跪。
颜少卿沉声道:“给你你就拿着,都是铜钱,没有银锭。”
辛槐也道:“把房子修一下,买些家具,若是可以,找个知冷知热的,好好过日子。”
谷大壮不敢接,但颜少卿的命令,他又不敢违抗。
听说是铜钱,他最后战战兢兢接了。
沉甸甸的口袋,想必颜大人没骗他,应该都是铜钱。
谷大壮热泪盈眶。
想着父亲的惨死,想着他们母子这些年受的苦,遭受的辱骂白眼,他伤心难过。
又想着父亲的冤屈终于得报,大理寺来的大官一次又一次地给他们钱。
果然青天有眼。
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一哭,他的老母也哭,母子俩抱在一起,哭得天昏地暗。
哭得方知县也落了泪,哭得旁的衙役满脸羞愧。
哭得辛槐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这个世道,底层百姓的冤屈能得以伸报,确实不容易。
他转头看向颜少卿。
这厮虽然总板着张冷脸,但确实是个好官。
正直正义。
能遇上这么好一个上司,他运气真不错。
颜少卿也看向辛槐,见他眼中满是赞赏钦佩,忍不住唇角上扬,微微笑了笑。
可这铁树开花,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容很是短暂。
颜少卿又很快恢复成平日里的冷脸。
凶手还未找出来,不可松懈,不可懈怠!
还得继续查案。
他看了眼辛槐,起身朝衙门外走去。
辛槐会意,连忙跟上。
饭也吃了,也休息了,他感觉身体比之前又好了那么一些。
勉强跟得上颜少卿的步伐了。
邵仵作正因为谷大壮母子的事哭得眼泪汪汪呢!
见颜大人辛问事走了,他连忙一擦眼泪,小跑着追上,腆着脸问道:“颜大人,辛问事,您两位要去哪儿啊?”
辛槐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你也要跟着去?”
邵仵作竟然欢喜地问道:“能带小的去吗?”
辛槐很是无奈:“我们不是去验尸。”
邵仵作热情不减:“可查案也很有意思啊!”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衙门大门口,辛槐正要劝他回去,就见一青衣小厮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大少爷,二少爷又发病了,夫人叫你回去看看。”
邵仵作脸色一变,不是慌张着急,而是阴沉僵硬,立在原地半天未动,在青衣小厮苦苦哀求声中,最后才挪动了脚步,走出几步,又转回身对颜少卿辛槐拱了拱手:“两位大人,小的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才跟着青衣小厮走了。
邵仵作这反应有点意思,可辛槐对旁人的家事不感兴趣,摇了摇头,转身看向颜少卿。
颜少卿身姿挺拔,立在骏马前,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温和,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