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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来来来!报一下姓名籍贯...)(2 / 3)

人来自各处,原本素不相识,部曲却是世代相传供奉于世家,父子兄弟同战迎敌是寻常之事。

在百丈之外,就是他们的兄弟、父、子……

城墙上一支箭射了下来。

“我们与尔等叛军无话可说!”

身边有人痛骂道:“我们是叛军,那些可是你们父兄同袍!校尉,我们就不该做这好人!”

罢了。

钱展带着人后退,那一堆尸体就留在了距离河中府百丈远之处,天气这般热,到了明日夜里大概就要臭了。

一面想收殓同袍,一面又怕两面再攻过来,钱展便只安排四千人用枪矛刀等物挖坑埋尸,半日一换。

换班挖了一夜,到了第二日白天,叛军尸体被埋了大半。

清晨时分,挖了后半夜的钱展打着哈欠正要小憩,听着一人道:“走得早,好歹有我等收尸,我等死了,又如何呢?”

钱展说不出话来。

如何?不过是被人骂“叛军”罢了。

第二日比前一日还热,不说尸体,连他们舍不得吃完的牛马都臭了起来,做饭的陶盆连接水都不够用,有人把牛皮剥下来盛了河水慢慢澄净,水是干净了,喝起来也有一股臭气。

人们却仿佛喝不出来似的,他们身上都有血,血臭尸臭萦绕不去,口鼻之中早被塞满了。

尸坑也更难挖了,握惯了刀枪的手上起了水泡。

钱展已经明白了,这些朝廷和世家的是要困死他们,他们不打算再与他们对战,把他们活活饿死倒是更容易些。

空荡荡战场上,连敌军的影子都看不见,只能看见死了的尸身。

“校尉,不如我们往北逃吧。”

钱展看向说话那人,道:“北面有定远军。”

“我就是说往定远军那逃啊!”那人生了双黑亮的眼睛,脸上黑红还糊了泥,让人看不清长相,“定远军那有粮食,咱们没打定远军也没杀定远军,他们总不能看着咱们饿死吧?”

钱展皱起了眉头。

“咱们可是叛军……”

那人往钱展身边凑了凑,掰着手指头说:“咱们现在就三条路能走。一条路是死等,等死,一条路是咱们降了朝廷,校尉你看看,这些人为了要困死咱们连自己同袍的尸身都不顾,咱们降了他们能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降了定远军,我有个同乡是斥候,跟我说看见咱们以前被抓的人都在绛州种地,虽说是被严管着,一顿可是能吃两碗粟米饭。”

钱展着实为“两碗粟米饭”心动了。

看了一眼这看不清面目的兵卒,他又看看四周,小声道:“我们上万人,去了绛州,只怕定远军也养不起了,不如你去看看,若是能行,就跟定远军打声招呼,回来告诉我。”

这话可并非好话,投降这等事可哪有探路的?

那人却笑了。

“行啊校尉,我去一趟绛州,若是成了,我……我让绛州的定远军带着粟米饭来接咱们兄弟?”

钱展早觉得这人像是定远军的细作,听了这话,只当他是要跑了,他也没有心思计较,只让自己忘了那两碗粟米饭的事儿,敷衍道:

“好,你我这就说定了。”

过了半个时辰,钱展四下走了一圈,就是见不到那人了,他便当这事已经了结,他没想到的是,夜里,他被一阵粟米饭的香气给生生勾醒了。

他睁开眼睛,见黄河上顺流而下一些装在盆里的木碗,有些碗的碗底装了一点粟米饭,还是热的,香气腾腾,让人一闻就失了魂。

钱展会被勾醒,正是因为有人端着碗在他身边舔。

河上有一女子撑着船大声道:“你们若是想吃粟米饭,就将碗拿了,把刀扔进木盆里,往北走二里路,我们定远军备了足足的粟米饭等你们呢!”

粟米饭!

有半死不活瘫在地上的人连忙站了起来,扔了自己的刀捡起碗就跑。

也有人将信将疑,没有动作。

也有的大声道:“我伤了腿,走不了怎么办?”

那女子将船桨放好,从腰间拿起一个大弹弓,一个个白色的布包被她射到了岸上。

“先用了伤药。”

一把抓住伤药,那伤病闻了闻,就一把糊在了自己腿上。

“罢了,我刘骡子到了这境地,还怕你们害了我不成?”

他拄着一根失了头的矛,费力去拿了碗,一步一步往北去了。

也有人笑着说:“骗就骗了,这般炼狱之地,天下哪都比这好!”

说完,便跑了两步去扶住了刘骡子。

从上游来木盆渐渐被刀枪装满了,那女子用木浆勾了一个木盆三下,那盆子就往上游回去了,钱展仔细看了才明白木盆上拴着绳子。

“有粟米饭!真的有粟米饭!”有脚程快的已经去而复返,手里捧着吃空了的碗,给同袍们看了一圈,他就匆匆跑了。

定远军可说了,他多跑这一趟,能多得一碗饭。

“真的是粟米饭!”

越来越多的人放了刀拿起碗,一个接着一个。

终于,钱展最后看了一眼这毫无生机的战场,将手里的刀扔进了木盆,拿起了里面的木碗。

他都这般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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