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好的飒爽高挑女子,她又是爱说笑的性子,昨日来给小姑娘们讲了半天故事,今日已再见她们就觉得亲近了起来。
这些女孩儿们有些在家中也听过定远公的凶名,可比起上阳宫里的内官姑姑,这位定远公实在是可亲百倍。
有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就说:“承影将军教了我们喂羊,还教我们怎么看羊是公是母,还带我们去校场教了我们怎么放羊。”
定远公府的校场杂草丛生,已经成了养羊的好地方。
“我见了羊屙屎,承影将军还说要是种地就要把羊屎捡回去作肥。”
“承影将军让我捡羊屎。”
“我捡了!只有我捡了!”
有个看着七八岁的小姑娘兴冲冲举起了手,裴盈就站在她旁边,看她这般大声说话也连忙说:“再让我试几次我也能捡的。”
卫蔷笑了。
她家承影将军战功赫赫,能拿出来教孩子的竟然就是养羊和捡羊粪,也未免太不正经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最不正经的定远军元帅转身对卫清歌说:“这稀罕事儿可得记清楚了,回了北疆讲给莺歌她们听。”
“嗯嗯嗯!”清歌连忙点头。
卫蔷又对那些小姑娘说:“我那有几本游记、话本,你们若是想看,我就给你们送过来。”
有爱读书的姑娘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看了一圈没看见薛洗月,卫蔷这才想起来那小姑娘被她委派了清查库房的工作,怕是要忙上几天。
“我那有几本在洛阳买的算学的书,可以给洗月送过来,对了……”说起算学,卫蔷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可以来教这些姑娘。
收到定远公的帖子,伍晴娘颇受了一番惊吓。
“我一个寡居之人,如何能去教那些世家姑娘?”
她哥伍显文从官署回来,见了定远公的帖子小眼睛又亮了起来:“我倒觉得这是好事,横竖那些姑娘也要在北疆做官,你先占了个师名,将来去了北疆也跟旁人身份不同。”
伍晴娘一时无言。
定远公府的酒不是酒,是能迷了人魂的药,自从那日回来,兄长他就一门心思让她去北疆,从前为她攒下的两屋嫁妆都打算兑成金银让她带走。
说实话,伍晴娘确实想去,却没想到自己兄长这般急不可耐,仿佛那北疆是个经中乐土般的好地方。
“就这般说定了,明日我送你去。”
“大兄,我去了教她们什么?算学我也不过只知道些皮毛……”
伍显文耷拉着眉眼假装听不见,出了屋从偏房里拿了一个包袱又回来了。
“这是我本来给你做了回门穿着看打妹婿的,你明日就穿着去。”
伍晴娘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是青色绣锦的罗衣,大片的缠枝石榴花红亮亮地在上面。
这还不算,伍显文袖子一抖,从里面掏出一枚玉簪。
“这是蜀工造的簪子,你戴这个去,体体面面地当你的夫子去。”
伍晴娘还在犹豫,小声说了“大兄”二字。
将玉簪塞在妹妹手上,伍显文面上有些得意:“我从前刚到长安时也想寻个世家私学坐馆,可惜旁人都嫌我为人木讷,不肯让我教那些世家子,木讷又如何?世家子不能叫我一声夫子,世家女子也得喊我小妹一声授业恩师,天下教出男官者芸芸,又有几个教过真正为政一方的女子?那些男子不木讷,却没我家这样的妹妹。”
自家阿兄话已至此,伍晴娘又那还能自卑于身份?只能点灯看书看到半夜,又写写画画了一番,第二日上午伍显文下朝之后特意请假回了家,驾着自家的小车送她去定远公府。
旌善坊左近是东都城中真正达官显贵之地,上次来,伍晴娘满心担心阿兄,今日却有了闲情看这些有遮天蔽日之气的高墙。
来往马车皆极豪奢,伍家这路上极常见的青皮小车倒有些显眼。
坊门处有卫兵把守,一辆极美的雕花大车挡住了大半坊门,似与人有些争执。
“并非下官有意刁难,实在是定远公大人有令,凡是去往定远公府的车马一概不可进旌善坊。”
一中年男子穿着绸衣作豪门管事打扮,厉声道:“礼部侍郎郑大人家眷,你一小小坊卫也敢阻拦?”
为妹妹坐在车前打马的伍显文津津有味地听了一回儿,绕到自家车边跟妹妹小声说:“自己女儿被人抢了没看见威风,如今把威风使到定远公家门口了,郑胖子怎么就没想明白,皇后不好惹,那定远公不比皇后更凶狠千倍?”
能被卫蔷一眼相中了脑袋,伍显文的脑袋果然非同寻常。
眼见还要争论不休,伍显文走上前道:“我家乃是定远公请所请伍夫子。”
那坊卫眼前一亮,道:“原来是夫子来了,昨夜国公大人和承影将军都打过招呼,我们可是从晨起就在等夫子了!”
说完,这坊卫又招来一人,道:“国公大人家请的夫子到了,你们赶紧引进去。”
见自己小妹如此被照顾,伍显文倒觉比自己被逢迎还要体面十倍,他对郑家管事说:
“这位管事还请让让,让我家夫子先过去。”
我家夫子!啧,唤起来都觉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