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细雨纷飞,淡黄的落叶随风飘落,铺在了潮湿的泥地里。
两道打扮得破破烂烂的人影慢慢走在层层枯叶上,被踩碎的叶片发出吱呀呀的响。萧瑟的风吹动凌乱的发,中年男子扮相的孟溪梧拨开飘散在额前的几缕碎发,看了一眼远处渐落的日头,扭头问扮做中年妇女的尹一:“今夜大约又要荒野地里歇一晚了,前边河边有几个帐篷,应该有人,咱们先去那儿问问路?”
那一日她询问了尹一是否要与他们同路后,尹一几乎没有犹豫便选择了和他们一起回到昌平。
而在文竹在没有查出放火之人后,就拿着那枚玉佩秘密找上了刘旭,所以这些天他便暂时留在了梧桐镇暗中帮助刘旭安置越来越多的难民,并悄悄收集水患更精确的消息。
孟溪梧和颜吟漪则为了更安全地抵达昌平,便扮成了寻亲的中年夫妇。如今他们已经抵达了青州地界,汹涌的洪水已经消退,但四处都是水患过后留下的残垣断壁,以及不愿背井离乡逃难的灾民。
河道旁边平整的岸上,扎着几个破烂的帐篷,前边架了一口吊锅,下面还留着一些燃烧过的黑灰。
随着帐篷内传出低低的话音,孟溪梧牵着尹一的手,如同跋涉千里后疲惫不堪的中年人,慢慢走了过去。
帘子被一只干枯的大手掀开,随后一个络腮胡大汉探出头来,灰蒙蒙的眼朝她们看了过来。
“这位大哥,敢问此处可是青州梨儿镇?”孟溪梧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涂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淳朴又疲惫的笑来,同那大汉打了个招呼。
“这儿是青州,不过梨儿镇还要再往前走上一天才能到。”忽然见到生面孔,大汉眼里有些防备,但还是好心地指了路。
日头渐落,已是暮色四起的时候。
“多谢大哥。”孟溪梧扶着颜吟漪来到河边,拿出水袋准备装些河水,“那看来今天我和内子是做不到梨儿镇了。”
闲谈几句,她才瞧见河水很是浑浊,且隐隐有股莫名的味儿。
络腮胡大汉见她那水袋的手迟疑了,也知道她在惊讶什么,便重重叹息道:“兄弟不是从青州逃出来的吧?发了大洪水后,河里的水一直很浑浊,而且因为泡了很多死人死牲畜后,味道也很臭了。”
“不过咱们都是逃难出来的人,为了保住这条命,还是只能喝这样的水。”
他的脸上满是悲凉和麻木,“兄弟你们两口子慢慢适应就好了。”
天边的乌云黑沉沉地压下,绵绵细雨拍打在枯叶上,落在慢慢流向远方的河面,圈圈波澜荡漾,若不是扑面而来的腥臭味,那这该是一副闲逸的晚景图。
孟溪梧没有装水,反而收起了水袋。最后在颜吟漪同样不安的视线中,捡起一片落叶,慢慢舀上一些河水。
泥沙夹杂着其他泡得腐朽的杂质,孟溪梧观察了一会儿,拿到鼻尖细细嗅了嗅。
刺鼻的气味实在难闻,很显然这已经不是寻常能饮用的河水了。
大灾过后十有八.九有疫症!更别说,从这些天所见所闻来看,水患过后,昌平府不仅对朝廷瞒下了此事,还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应对。那么在水患中丧生的百姓和牲畜的尸体得不到处理,怕是更会导致疫情出现!
而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百姓早已疲惫不堪,身心有损,哪里能抵挡得住疫症?
孟溪梧和颜吟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瞧出了担忧。
“我说兄弟啊。”沉默许久,身后传来大汉试探的询问,“你们两口子这是从哪儿来啊?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来?”
孟溪梧回神,有些忧愁地搭了话:“小女儿两年前嫁到了青州,每月都会有书信往来,可从三月前,便再没有写信送到家中。我与内子左等右等,都没有盼来小女儿的信。实在是担心得很,就打算来青州看看……”
这样一番话,在搭配上孟溪梧和颜吟漪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愁绪,确实就是一对忧心女儿的普通夫妻而已。
这让络腮胡大汉的戒备少了许多,帐篷内的动静也大了些,没一会儿一个模样平凡的中年妇女和一个怯生生的女童也探出了脑袋来。
那妇女摸了摸女童的脑袋,似乎对孟溪梧和颜吟漪的心情十分感同身受,“两位的小女儿是嫁到了梨儿镇吗?那里的村子几乎都遭了殃,死了好多人啊!不过也逃了一些人出来,但他们都想着朝廷会管我们,就一起往昌平去了。”
“你们要想找到小女儿,可以去昌平找找看。”
闻言,孟溪梧确定了这些百姓并不知道昌平发生水患的消息并没有被官府上报,还对这一方官员抱有一定的希望。
她适时地露出惊讶的神色:“方才听大哥说这里发了大洪水,小弟还以为和以往一样,只是堤坝被冲破几处而已。怎么这一次竟连村落都受到了洪水的影响吗?”
那一家三口也有些吃惊,大汉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问道:“大兄弟没听说青州和云州发大水的事?”在他的认知里,这样大的事,昌平的官府肯定会上报,求朝廷拨物资,那整个元陵朝应该也知道此事才对啊。
“实不相瞒,在下和内子是从京郊赶来的,而我们在出发之前,并未听说青州有水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