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苗,细又短,没了爸,跑了妈,丢给瘸腿老爷爷,凄凄惨惨真可怜……”
每到放学,总有一群调皮的男生唱着胡编乱造的打油诗,像苍蝇似的跟在许云淅身后。
许云淅声音小,腿也短。
吵不过他们,也跑不过他们。
只能被他们围着大肆嘲笑。
男生们看她好欺负,越发肆无忌惮。
有的揉了纸团,或是拿着果皮瓜壳,有的甚至从路边捡些小石头来扔她。
七、八岁的小姑娘,又瘦又小,除了哭,别无他法。
初夏的傍晚,阳光依然炽烈。
刺耳的哄笑声不绝于耳,许云淅将书包抱在胸前,忍着从身前背后丢来的各种东西,垂着脑袋疾步往家跑。
一颗小石子砸在手背,痛得她肩膀一颤。
含在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混着汗渍滑进嘴角,又苦又涩。
模糊的视野里,朝她扔石头的男生突然被人从身后抓住衣领。
“你再扔一个试试?”高高瘦瘦的少年单手插着裤兜,居高临下地瞧着面前不停挣扎的胖男孩儿。
小胖子不服气,粗声粗气地喊道:“我扔她关你P事?”
“我是她哥。”少年冷厉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男孩,沉声说道,“你们谁再敢欺负她,别怪我不客气!”
他说着就弯下腰捏住小胖子的脸。
瘦长的手指压着肉嘟嘟的脸颊,小胖子被迫张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其他男孩儿见状,慌忙扔掉手里的东西,飞也似地逃走了。
“听见没有?!”
少年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小胖子痛得冒出泪来,“嗯嗯啊啊”地直点头。
“给我道歉!”少年松开手,把小胖子的脑袋转向许云淅。
“对、对不起……”平时嚣张跋扈、连老师都拿他没辙的熊孩子此时乖顺得像一只小绵羊。
“以后她再被人欺负,我就找你算账!”
小胖子理解不了少年的逻辑,一脸懵逼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她被人欺负,你找我算账?”
“有问题?”少年挑起长眉,理所当然地反问。
小胖子愣了愣,随即摇头:“没、没问题……”
“那还不快滚?”
“哦、哦……”小胖子如蒙大赦,迈开两条大粗腿,头也不回地跑了。
长而空旷的马路,一直延伸到天边。
远山连绵,潺潺河水从身旁淌过。
许云淅抱着书包站在路边,惊讶又好奇地瞧着眼前的陌生少年。
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双手插兜俯身与她平视,刚刚还凶巴巴的脸此时漾起浅笑:“淅淅,你好。”
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瞳仁映出漂亮的琥珀色。
夏日的热风柔柔拂过,鼻尖飘来清新的薄荷气息。
许云淅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童音软绵,依稀还带着哭腔,“你怎么知道我叫淅淅?”
少年弯起唇角,盛满笑意的双眼亮如星辰,“因为我是你哥哥。”
许云淅顶着一张哭花的小脸,认真地纠正道:“我没有哥哥。”
“以后就有了。”少年伸出手,用大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随即朝她伸出手,“走,哥哥带你回家。”
爷爷不止一次叮嘱过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能跟陌生人走。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毫不犹疑地握住了少年的手。
太阳慢慢西斜,回巢的鸟儿叽叽喳喳,成群结队地从头顶掠过。
晚霞漫天,如绚丽油彩涂满天空。
许云淅跟着高瘦的少年,一步一步往前走。
爷爷家明明很近,可不知道为什么,走了好久好久,都没走到。
暮色越来越浓,身前那道修长的背影却越来越淡、越来越远,然后——
彻底消失不见。
“哥哥!”许云淅心头一惊,猛地坐起身来。
淡白的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钻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深浅不一的线影。
陌生的房间映入眼帘,昨晚发生的事悉数涌进脑海,胸口那颗砰砰急跳的心这才缓缓平复下来。
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励蓦岑带她回的是爷爷家,而这一次,他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许云淅原以为,她会和之前住在励家一样,辗转反侧,整夜都睡不安稳,却没想到,竟然一觉睡到了早上。
她穿上衣服走出房间。
励蓦岑的家很大,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映出外面粉白的朝霞,天空下一条宽阔大江穿城而过,对岸高楼鳞次栉比,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窗内便是客厅,大片宽绰的空间里,只摆着一张长沙发,沙发上散着一条薄毯。
昨晚他应该就睡在这里,因为他把家里唯一一张床让给了她。
许云淅走到沙发旁,刚刚将毯子叠好,就听开门声传来。
扭头看去,就见励蓦岑拎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纸袋进来。
许云淅快步朝他走去,“蓦岑哥哥。”
励蓦岑有点惊讶,“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