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将此视为背叛。
他那时气急了,骂她是太子脚底下的一条狗,摇尾乞怜就为了让太子赏她点狗屁金银珠宝。
李述非常冷淡地看着他,道,“这不是赏赐,二哥,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我用计谋,来交易那些财富与权力。”
这是一场交易。
李炎想,沈孝和雀奴一样聪明,清晰地认识到了政治的本质。无非就是用自己所拥有的才能、智慧、甚至是生命,来交换无上的财富与权力。
明码交换。
他们在自己额上贴着价格,站在政治的天平上,等着别人来出价。
长随在一旁静站着,看到素来以勇武坚毅著称的二皇子,此时目光中却流露出了一种名叫……怀念的情绪。
*
沈孝出了二皇子府,轿子早在外头等着,轿夫躬身请他上了轿。可轿子前行不到一炷香,正要左拐时,忽听前头传来马车粼粼的声音。
拐弯处不宽敞,更何况前头的马车又宽大,必然要有一个后退的。
马车旁随行侍卫喊道,“让路,这是平阳公主的车架!”气势汹汹。
轿夫自然不敢和平阳公主抢车道,连忙抬着轿子缩到一旁,留够了空间。
轿子里的沈孝闻言掀开了车帘,往外看去。
平阳公主的车架向前行驶,高大的马车行过轿子旁边,掀开的车帘里,李述和沈孝四目相对。
李述一扬手,车马骤停。
李述冷着脸,“原来是沈大人,还未祝贺沈大人进了户部,”她扬了扬眉,“进了户部就是不一样,立刻就坐上了轿子,好排场。”
沈孝静静看了她一眼,掀帘出了轿子,站在马车旁作揖,“微臣见过平阳公主。”
李述俯视着他,见他左臂十分僵硬。
她想起昨夜一事,脸上的冷意稍减。不管怎样,沈孝没有被康宁长公主毁了,她其实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李述道,“不敢当沈大人的礼。”
李述扫了一眼轿子,认出那是二皇子府里的,于是道,“沈大人真不愧是状元郎,果然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拿本宫当垫脚石和投名状,入了二皇子的门下。”
李述鼓了鼓掌,“好谋划。”
马车外,沈孝淡淡笑了笑,“公主言重,微臣不敢当。”
他垂下眼,盖住目光中的赞赏。
平阳公主反应当真是快,真不愧是皇室公主里最聪明的一个。
李述冷笑了一声,“不敢当?沈大人真是谦虚。”
“长安城里那么多权贵,可你偏偏挑了我弹劾……可笑我当时竟真信了什么‘关中百姓’的鬼话,把沈大人小瞧成了个迂腐之人。”
李述不错珠地盯着沈孝,“沈大人根本不是为了弹劾我,只是想入二皇子麾下而不得其法。于是便挑中了我来做投名状,是不是?”
此时再装傻便无用了。
沈孝道,“公主盛名。”
李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沈大人,你利用了本宫,本宫若真想对付你,便是二皇子都救不了你。可是……”
她对沈孝招了招手,让沈孝走近马车车窗。
李述探出头去,低声道,“你放心,本宫不会对付你,本宫想看你自取灭亡。你要知道,得了二皇子青眼,是件好事……可也是件坏事。”
她虽说着如此冷意的话,可一股热气却直冲沈孝耳畔。沈孝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抬眼见李述对他笑了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那双通透的眼难得没有透出任何嘲讽或冷意,于是有着像猫儿一样的狡黠。
马车开动,扬尘而去。
*
李述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路边站着的沈孝,将车帘放了下来。
沈孝。
这个名字被她无声地念出,冷意之余,带了一分赞赏。
沈孝若想向上爬,爬到足够高的地方,要么攀附太子,要么攀附二皇子。
可太子身后都是世家大族,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屑于和寒门为伍。
于是沈孝的选择只剩了二皇子一个。
近来二皇子正为“以粮代钱”一事烦心,关中无粮,摆在二皇子面前的只有向世家大族征粮一条路。可征粮是件得罪人的差事,派谁去做才合适呢?
正在这时,八品小官沈孝竟公然上书弹劾太·子·党麾下的平阳公主。
于是沈孝这个名字进入了二皇子的视线。
上任第一天就敢弹劾平阳公主的沈孝,这样的胆气才有能力去征粮;正好又是寒门出身,与世家大族无任何牵扯。
他是征粮一事的绝佳人选。
沈孝是当真聪明,弹劾的时机选得好,弹劾的对象也选得好。
而李述,从头到尾不过是沈孝进入二皇子麾下的垫脚石而已。
沈孝聪明,可朝廷里谁不是人精。
二皇子起用沈孝自有他的深意。
若征粮成了,是他有识人之明;若征粮不成……那沈孝就是关中动乱的罪魁祸首!
李述向后靠在了靠垫上,懒洋洋的。接下来的三个月,她可以静静看好戏了。
*
轿子一路平稳,将沈孝带到了一所新宅子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