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安突然想起什么,遗憾地看着他:“哦,不对,你没有王都了,现在秦王已经死了,你的王都也收为国有了,是大周中央朝廷的私有资产,包括你麾下的那些将领和军队,陛下也给打散重编了。”
秦王像是早有预料,闻言神色淡淡。
换位处之,他也会这么做,甚至会做得更绝,因为只有竭力抹杀对方所有存在的痕迹,至高的权力才能重新掌握到自己手上。
曾经西南是秦王的封地,现在这里是朝廷的州府,在他战败那日,他就看明白了这一点。
秦王撑坐起来,只是这简单的动作,他额头就开始冒出冷汗,脖颈间缠着的白布上隐隐渗出血痕,像是用尽了力气,削瘦的手背根根青筋暴起,触目惊心。
看着之前弯弓舞剑不可一世的秦王变成这样,乔安感觉颇为唏嘘。
但是这也没办法,每个人做事总要承担代价。
秦王谋反,皇帝没有杀了他,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显然秦王也知道这一点。
他面带嘲色,冷笑一声:“该做的他都做了,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本王?”
乔安对他的语气很不满意:“你这什么态度,留你一条命,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秦王又是一声嗤笑,刚要说“他不稀罕”,乔安已经继续说:“你知道你伤得多重吗?你知道我们多不容易才把你救下来吗?刚开始两天你的血都止不住,血都快流干了,我不得不给你尝试输血;太医们通宵商讨药方,多少珍贵的药材不要钱地往里搭,我还悄悄跑到陛下的私库里把他那棵宝贝千年人参剃了好几根须子,才给你吊住了命;
陛下抹杀你的身份,不让人知道你还活着,悄悄把你护送到这儿来,他不让我来看你,我还得大半夜悄咪翻墙过来给你配药看看你死没死...我们这么多人努力不让你死,你居然还不想活了,你说你是不是欠揍。”
秦王微微怔住。
他知道自己伤得多重,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自刎,哪怕是前一刻醒来,意外发现自己还活着,他也并不觉得如何激动,甚至觉得可笑。
他是秦王,先帝之子,一方诸侯,荣耀和骄傲早已融进他的生命,比起被圈禁被折辱着苟延残喘,他宁愿堂堂正正地死个干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她坐在自己面前,这么认真地絮叨着多么费劲儿才救下他的时候,他心里升起难言的滋味。
从来没有谁这么努力想让他活着。
不是因为他的权势,不是因为他是秦王,而只是单纯想让他这个人,活下来。
秦王看着她愤愤不平的表情,垂下眼,那些已经涌到嗓子眼的讽刺,又被他咽了下去。
以前他从来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他却不是那么想推拒了。
乔安感觉秦王有些变了。
要是以前,他这个时候一定已经特别不知好歹地嗤笑发飙,但是现在,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也一声不吭,没说什么让人生气的话。
他身上那些尖锐冷厉的棱角像是渐渐软化了,那种让人心里发寒的凉薄戾气淡了,这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舒服了很多
——不再是狗得让人想打死他的样子了。
乔安看得又惊奇,又很是高兴。
她在这个时代没有几个朋友,和秦王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是毕竟也是熟悉的人,他不是那么坏,所以她也希望他能过得好一点。
“陛下对你这个弟弟真是仁至义尽了,你得感恩,别天天一副谁都欠你的样子。”
乔安嘚啵:“虽然你身世很惨,但是陛下他比你还惨,你看他照样阳光茁壮成长,如今成了一个根正苗红好皇帝,你却怨天尤人,怼天怼地,这不把自己也给怼进去了。”
秦王被她刺得伤口更疼了,冷冷说:“你就是过来嘲笑我的?”
“我闲得来嘲笑你,我就是来给你人情现实,免得你脑子一抽又犯中二病...你的伤还很重,得慢慢养,一会儿太医来给你换药,这碗药你也记得喝了。”
乔安把药碗塞到他手里,看着他,突然笑道:“我看这样也挺好,你地盘也没了,兵也没了,一身伤只能躺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正好醒醒脑子,回顾前半生,看自己过得什么乱七八糟日子,再好好展望一下未来。”
秦王握着温热的药碗,缓缓抬起头,对上她清亮的眸子。
他轻轻扯了扯唇角:“未来?幽禁至死的未来?”
“那也是你该。”
乔安瞪他:“谁让你造反,打仗死了多少人,那都是你的罪,你得一辈子背着,越受折磨才越是偿还,一气儿死了一了百了,那才是懦夫。”
秦王闻言顿住,神色有些恍惚。
好半响,他意味不明垂眼,轻笑一声:“你说的对。”
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的承认,乔安也愣了两秒,倏然笑道:“你真的变化好大啊,早知道早给你来这么一下。”
秦王立刻死抿住唇,眼神凶狠,乔安笑得更欢快,站起来:“我得回去啦,你要好好吃药,不要白费我们一片苦心呀。”
秦王的目光下意识随她而去,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