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鸣回了个礼,轻风和煦般道:“王上客气了,我此番前来寻找九公主,无非是想将当年真相大白天下,替我母亲和灵凤族正名,让黎民百姓不再被假象蒙骗。”
他说这话时,青梧一直定定望着他,目光里全是无法压抑的热切。
燕鸣也觉察她的眼神,说完对上她的眼睛,轻轻点点头。
青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佯装淡笑了笑。
这也怨不得她,本以为死了六年的男人,忽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若不是这几日她一直对他隐隐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怕是在看到他真容的那一刻,已经激动地晕厥过去。
当年她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不过是基于他乃阿公预言的天选之子,当知道自己弄错之后,那感情自然也就作废,所以一心想要他死。
可当他跳下万魔渊后,她才明白,自己终究只是个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她就是爱上了燕鸣,她无法欺骗自己。
六年来,她努力不去想他,但其实梦里梦见过不知多少回。如今看到他竟然还活着,她怎么能不激动?
她可是自己的丈夫,阿善的亲爹。
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急不得,他真正的身份是前太子,若是当今皇上知道他还活着,肯定会派人追杀,再让他们得知他是魔尊无名,他们就能名正言顺除掉他。
这样一想,她连萧寒松都不敢贸然告知,虽然萧大人已经表明立场,但若知道他打算追随的前太子就是曾经杀人如麻的燕鸣,还会这么坚定吗?
其他人现在想的是如何将当年真相大白天下,而青梧此时一门心思担忧的却是燕鸣的安危。
好在,她现在是灵凤神女,不再是只能靠他保护的凡人。
这一回她得保护好他。
僖丛听了燕鸣的话,叹道:“没错,必须让真相大白天下,让黎明百姓知道大启皇帝的真面目。想当初……”他顿了顿,“被追杀的灵凤族,有几个流落巴国,大气朝廷前来追杀,我们还全力配合,让无辜的灵凤族命丧于此。”
萧寒松道:“王上不用自责,您也是被蒙蔽。我身为玄衣卫,为其卖命这么多年,又何尝不不是为此!”
燕鸣道:“如今九州玄门唯启明帝和国师马首是瞻,我们知道真相暂时用处不大,甚至还会招来杀身之祸,一切得从长计议。”
僖丛拧眉点头:“不管怎样,本王绝不会袖手旁观,殿下何时需要我出面,吩咐一句就好。我得替我九妹妹讨回公道。”
燕鸣又朝他行了个礼:“那就多谢王上。”
事情说清楚,僖丛兄妹自是要好好叙旧,其他人便先回下榻的别院休息。
殷璃此时也回了王宫,萧寒松去试探他的口风,而青梧自然是坐不住,抓心挠肺地想去找燕鸣,不想还未等他出门,要找的人自己送上了门。
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忽然就变得一点不平凡。
青梧的激动几乎掩饰不住,燕鸣自然也看出来,笑了笑道:“青梧姑娘,我来找你说些话。”
青梧将王宫的侍女散下去,招呼他坐下,点头道:“我也正好有话相同戚公子说。”
燕鸣将□□撤下,露出青梧记忆中那张清俊昳丽的面容。
时光待他不薄,虽已年过三旬,却同六年前的模样,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眼神和表情变得完全的不同。
温和沉静,无波无澜,从容而略带沧桑。
“青梧姑娘先前说认识我?”
青梧点头:“没错。”
燕鸣道:“不知青梧姑娘和我是怎样的认识?”
青梧定定地凝望着他的脸,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燕鸣表情略显惊讶。
“怎么?戚公子不相信么?”青梧笑说。
燕鸣笑了笑道:“实不相瞒,当年我母亲被寄生妖术所害,又被赤火所伤,虽然勉强保下我一命,我却因为妖术和毒火,生而为魔。被师父救回去后,一直关在大觉寺宝塔下用佛法驱除魔性,直到十五岁那年我魔性大发,杀了大觉寺数十弟子逃走。然而六年前我身受重伤,魔性虽然散去,但离开大觉寺后十年的记忆却也成了空白。”
青梧惊愕地看着他。
燕鸣继续道:“师父说既然忘了便是命数,让我不用强求去寻找。可我明白,定然是因为那十年我被魔性所控制,做过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所以他老人家不希望我想起。”他轻笑了笑,又说,“青梧姑娘是侠义之辈,而曾经的戚某是魔,所以听到说我们曾是朋友,有些意外。”
青梧想起燕鸣曾经许多次说自己生而为魔的话。她当时恨他为何是魔,现在才明白那样的恨对他多不公平。
他原本是身份尊贵的太子,父母是大启开国帝后,却为恶人所害,生下来便无怙无恃,因为生而为魔被镇压在宝塔之下,又因为魔性杀人。
让一个本性为善的人,知道自己手上曾经沾满鲜血,该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她嚅嗫了下嘴唇,道:“其实云轻法师说得对,既然你已经忘记前程往事,也许就是上天注定,没必要强求。”
燕鸣眉头微蹙,问道:“所以,我真的做过很多恶,杀过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