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青梧所料,几十个范氏子弟光着身子被人猿推着在城中兜了一圈,再送回范氏,管事的不仅没为难人猿,还赶忙赔了十两银子。
这对范氏来说,确实是件丢人的丑事。
范飞扬出了这么个大个丑,被长辈狠狠训了一顿不说,还关了好几日紧闭。实际上就算不关紧闭,他也没脸马上跑出来找香满楼麻烦,毕竟他那具玉体可是被全城围观过,据说还有大姑娘见了他身体,嫌他膘肥腱子少,很是看不上眼。虽然他长得其实一般,但因着身份的关系,从来自视甚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嘲弄,一面咬牙切齿对香满楼恨了个彻底,一面又暂时不敢出面见人。
青梧倒是没将范飞扬放在心上,一来是这人虽然是范城主的侄子,但天资实在是差得很,加之后天又不够勤奋,成日仗着身份横行霸道游手好闲,他爹和范城主对他也不甚满意。二来她跟蜀城老百姓一样,确确实实对范氏不满已久。
如今九州之内修士为尊凡人为卑,修士不事生产,却坐拥权势财富,凡人承受的繁重赋税,很大一部分都是用来供修士奢靡享受。不仅仅是普通百姓,就是凡人中的豪绅富贾,也渐渐对此不满,但因为修士有凡人不及之本事,百姓大多只是敢怒不敢言。
最近蜀城范氏更是做了一件引起民怨的事。范氏几位长老算出范氏将有大劫,而这大劫的原因,是因为蜀城南郊马坝河的风水有问题。要改风水,就必须得更改河道方向,而要改河道,就得凿开河边子规山,让河流穿山而过。
于是范氏广征两万蜀城百姓做劳力,两个月前开始动工开山。当然,这些劳力都是免费的,家家户户的年轻男人都得出工,不然就是违反律例,会被抓去坐牢。
那马坝河宽几十丈,子规山更是进深数里,两万百姓日日赶工,现在也开了不到一半。而且开山没多久就死了好几个人,一开始大家只以为是意外,毕竟这种苦力活,总会死上不少人,范氏赔了几两银子,也没人敢去闹。但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这几日城中开始有传言,说开山触怒了山神,死的百姓是遭受到山神惩罚。
青梧去那边看过一眼,那座山确实有点不对劲,但又不像是邪祟,她也就没多管,只是满眼望去,见到开山工在烈日下辛苦劳作,确实有些让她对范氏很不满,先前给萧寒松写信还专门提过这事儿,看他能不能想办法阻止,不然等这工程结束,不知要白白累死多少凡人。
隔日,为了给阿善树立一个好形象,她没再贪睡,早早起床吸收天地灵气打了会儿坐,就亲自安排人猿提早开门迎客。
阿善见娘亲忙进忙出,果然大受鞭策,坐在书案前,发愤图强,奋笔疾书。完成了今日课业,又让明月教她打了两套拳。小小年纪,已经颇有悬梁刺股之风。
昨日香满楼在与范氏子弟的纷争中大获全胜后,可谓是大快人心,今天生意自是空前火爆,位子不够,好多食客都拿着牌子在门口等号,门内门外都十分热闹。
青梧正忙着,忽然听道一声熟悉的哭嚎传来:“我的儿啊!”
她往外一看,却见是这条街油铺的张婶,正被她两个闺女扶着从门口走过。
她拉了旁边一个人猿,随口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人猿诶了一声,蹦蹦跳跳跑过去,过了一会儿又飞快跑进来,喘着气道:“张婶儿子阿东不是被拉去开山了么?刚刚马坝河那边传来消息,说阿东死了,让家里人去领尸。”
“什么?”青梧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香满楼开了三年,她和周边邻居早就熟识,张婶儿是个寡妇,开一间油铺将一儿两女拉扯大。阿东是长子,也是家里的支柱,二十出头的年龄,是个很开朗勤快的小伙子,模样也生得挺周正。在被拉去开山之前,张婶正找了媒婆给他说亲,说等他服完工回来就把亲事定下来。为此,张婶还专门塞了点钱给范氏管事的,让他们给阿东安排点轻松活。哪知,这才两个月,竟然丢了性命。
青梧惊讶过后,皱起秀眉,自言自语道:“这都死了多少人了?”
人猿小声回:“听说已经死了几十个了。”
青梧点点头:“行,你们看着点,我去看看情况。”
“娘亲,我跟你一块去!”阿善不知何时从内院跑出来,拉着她的衣裳道。但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举动不大合适,又赶紧松了手。
青梧看了他一眼,问:“你不怕吗?”
阿善摇摇头,一本正经道:“阿东哥哥待阿善极好,阿善想送阿东哥哥最后一程。”
孩子太懂事也不完全是好事,总是让青梧生出一股心虚和自惭形秽。说起来她对儿子并不严格,身旁的明月和花容月以及一众人猿,更是一直宠着阿善,也不知他这老干部作风,到底是怎么来的?
她拉起小家伙的小手,道:“行,那咱们去看看。”
张婶坐了的是马车,但青梧现在已不是凡人,不仅右腿不跛,还能轻松御剑,御的当然是那把斑竹剑。至于阿善,那就更简单,趁着没人的地方,明月一转身就变成了一只巨型猞猁,轻轻松松驮着阿善腾云驾雾。
三人来到岸边时,张婶儿还没到,阿东的尸体被摆在岸边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