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山石料子的来历,宝陵文馆里统共也没几样东西,自然要认真记载了。
原本以为今日同前些时日棒打不孝子一样是家长里短的闹法,却没想到今日可不止家长里短,居然还涉及到了江公这等人物。
最好看热闹的宝陵百姓看的如痴如醉,这真是半点不比宝陵茶馆的说书差呢!瞧瞧,这不是茶馆的江先生都来这里看热闹了吗?指不定今日看了,过几日茶馆里说的就是今儿衙门这里的事了。
“看似戏言却不是戏言”真名士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送山石,就送山石了。
虽然《文馆手记》里的内容叙述没有半点辞藻堆砌,描述文字也是平平,可偏偏记录的内容即便是平平的文字也让人浮想联翩。
避雪喝茶,观雪相谈,雪后舞剑,寥寥几语便足以让人得窥那位名动天下的名士的几分风姿了。有堂下听惯了茶馆里英雄豪杰故事的百姓已然信了大半。
不过口说无凭,光信自然没什么用处,《文馆手记》只可参考,却并不能借用一本《文馆手记》便说这山石是江公亲自雕刻的。即便这《文馆手记》被查证确实是三十七年前的旧物,那又如何?要知道,虽说不少文人画匠死后方才出名,可江公却是罕见的生前便成名的人物,与他相关的物件每一样都是价值千金,哪个能确定你们会不会当年就开始蹭江公的名头了?
所以《文馆手记》并不能作为证据,这里毕竟是衙门,不是茶馆,不能大家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文馆手记》当然不能作为证据,只是记载了有这一事而已。”女孩子说着唤了一声“香梨”,香梨激动的抱着几本书从堂下跑上了堂。
跟着四小姐果真是锻炼眼力见的,她都亲自上过堂了呢!往后待回了长安也能同几个要好的嬷嬷吹嘘一番了。
拿起最上头一本《江南道游记》,姜韶颜掀到其中一页给众人看:“江公生前好游历,来江南道次数亦不在少数,甚至还在这里遇到了江夫人。”
听多了茶馆说书故事的宝陵百姓随即一阵唏嘘:那红颜薄命的江夫人也是可怜,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夫君,偏偏福薄的很!
好游历的江公写的游记也不在少数,江南道的记事自然也有,这本《江南道游记》就是江公亲自写的。
既然是江公亲自写的,自然就不会有问题了。
“三十七年前便是大靖二三一年,”女孩子语气温和,声音却清冷,咬字极为清晰,在场的百姓和官吏皆听的一清二楚,随着翻书声,女孩子的声音幽幽响起,“大靖二三一年,姑苏城以东入小城名宝陵。城内民风淳朴,适逢正月元宵,虽白日未入夜,可满街灯笼高挂,小城初雪自有一番意境。午时过后,雪大,于城中文馆避雪。馆主淳朴,邀某入内,观雪随谈,相谈甚欢!雪下一个时辰有余方才停歇,某兴起舞剑,馆主大赞,某却觉其内空空如也,遂改日送物以谢雪中赠茶之情!”
不管是年份还是内容,《文馆手记》上的内容都同《江南道游记》中的内容对上了。
不过女孩子给出的证据却还不止于此。
“宝陵城中玩石的不多,是以城中石料铺子也只黄石斋开在宝陵的石料铺子一家而已。”女孩子说着看向众人,“黄石斋也算老字号了,虽大体不错,却也不是每个铺子都不错的,有亏有盈。不巧,咱们宝陵城的黄石斋生意并不算大好。”
这话一出,最先认出山石料子的百姓便跟着出声附和道:“这倒是!我每回去黄石斋,里头一般就我一个客人。”
“不过有失必有得,因宝陵城的黄石斋生意不大好,这账簿便节俭了不少,”女孩子说着,从香梨手中拿起了第二本册子,给众人看,“黄石斋几年的生意才记得满一册,是以三十七年前的那一册也叫我在库房中找到了,虽说被虫柱了些,好在大靖二三一年的几桩生意未被波及。我找到了那年正月元宵唯一一笔买石料的买主留下的签字!”
女孩子说着指着那有些年岁的账册上龙飞凤舞的签名指给众人看:“买主留了‘江四’二字,诸人皆知江公在江氏族中排行第四,这‘江四’二字洒脱旷达,我找嘉凤轩的掌柜初初鉴定了一番,确实极有可能是江公的真迹,当然是与不是,之后还可请人再鉴定。”
上一世的生父原来也是个“江四”,还真挺有意思的,姜韶颜心道。
一旁有些“眼力见”的姜三老爷听到这里脸色愈发苍白:那碎山石要当真是江公亲自雕刻的……这怕是要掏空大半家底才赔得起了。
不行!这破石头绝对不能是江公刻的。就算真的是,也不能让它是!
眼珠转了转,姜三老爷“哼”了一声,开口了:“就算江公当真买了石料,又确实送了料子,哪个能确定,这个碎的就是江公送的?指不定当时江公送了,这文馆里的掌馆看着两袖清风的,实则暗中出去卖了呢!毕竟江公的东西大靖二三一年就值钱的很了!”
反正江公已经逝世多年了,只要不要脸,咳,不对,不能骂自己,总之,谁也不能保证这石料就是江公送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