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玻璃上哈了口气,瞬见出现一团不那么圆的白雾。
姜白抬手,在上面认真写字。
顾徐。
他嘴唇动了动,小声念出来:“顾徐。”
猛然回神,又觉得这个举动有些幼稚,姜白笑了一下,收回手,到底没擦掉车窗上的名字,往后?靠着闭目养神。
先睡一会儿,机场到市区比较远,得两个多小时,晚上十一点,赶得及拦住顾徐一家出行。
姜白睡得很浅,没过几分钟,出租车忽然急刹,姜白上半身往前倾,手快撑住前面的座椅靠背,这才没撞上去。
司机赶紧回头?,紧张问:“小朋友你?没事吧?”
老实,姜白有点事,小孩的身体还是过于弱,他现在有点头?晕,不过他还是对司机天真笑:“没有,谢谢叔叔。”
司机放了心,也笑着:“那就好,你?在车上待着别乱跑,我下去看看,前面好像出什么事了。”
司机打开车门下去,姜白缓和了一会儿,也往前面看了几眼,黑压压的,围着一堆人,堵着许多车。
姜白眼皮跳了几下,有个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司机回来,叹气:“小朋友,今晚怕是进不了城了,前面的桥塌方了,还在紧急抢修,只?能倒车送你?回机场附近的酒店……唉?”
回头?,后?排空空如也,而车门,还在微微晃悠。
冬天的风吹在脸上是疼的,更别提冬夜的风,扑到脸上有种针扎的感?觉。姜白用?围巾包着脸,只?露出一对眼睛看路,但冷风还是穿过毛线的缝隙,源源不断灌进去,吹得他脸像是凝了层冰霜。
但姜白还是在暗夜里跑着。
蹬蹬蹬。
安静公路上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他攀上断桥的残壁,翻过那片废墟,用?双腿代替车轮,在通往市区的大道上奔跑着。
他明白了。
从出生?开始,他找顾徐路上,所遇到的每一个阻碍,都是命运无形的阻挡,命运要继续它的轨迹,要他无法改变顾徐的命运。
就算他到了首都,也要塌方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命运在告诉他,他不能、不可?以、不允许改变既定的轨道。要做的,就是认命。
可?他不认命,他就要改变顾徐的命运。
谁阻碍都没用?!
轰隆!
这时天空一声惊雷,竟是毫无来由地,下起了一场暴雨。
砸在头?顶,比小石头?砸着还要疼。
无情的暴雨瞬间?将姜白淋了个彻底,他穿的本来是轻便的中?长款羽绒服,现在被暴雨一灌,变得又笨又沉,短短的雪地靴更是和灌铅一样,姜白现在还不长的腿,跑得本就不快,如此一来,步伐又慢了。
这样跑着,猴年马月也不一定能到市区。
姜白又冷又疼,突然,他停住,仰头?看向天空,密集的雨点像是成千上万把箭,用?力地刺到他脸上。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看不清。
脑海里,却是无数个顾徐,沐浴在阳光里,也毫无温度的顾徐,沉默着,匿名给孤儿院捐赠的顾徐,跳水水中?,害怕他死去,哭了的顾徐……
很多个很多个顾徐。
每一个都让他心疼。
姜白嘴巴动了动,轻笑一声,声音轻而坚定,冲着天,冲着命运:“我改定了。”
衣服太?重,反正都已?经湿了,失去保暖的作用?成了累赘,姜白直接脱掉羽绒服,踢掉雪地靴,仅着单薄的毛衣,光着脚在暴雨里越跑越快。
顾徐,等我,一定等我!
他不断在心里。
雨越下越大,无情又坚持。然而逐渐出现的人声,还是宣告,市区到了。
天,终于亮了。
淋着雨跑了整夜,姜白已?经看不出人形,四周不断有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姜白视若无睹,他停在十字街头?,冷静判断着方向。
手机已?然无法开机,他现在没有办法叫车,只?能靠两只?腿。
雨渐渐小了,在姜白跑到那片宁静,伫立在烟雨中?的小区时,雨彻底停了。彼时,这里还不是河滨公园,还没有那片湖,是205弄,幸福小区。
冬日树木萧条,经过一夜暴雨的洗礼,虽无绿叶,却又都精神无比。墙角还怒放着几树红梅,香气清幽,一直飘到不远处的民居。
姜白一鼓作气,跑到6单元。老楼没有电梯,不过还好,顾家在202室,姜白拔起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飞快冲到2楼。
一梯两户。
202室就在左边,贴着一个倒着的福字,两边贴着春联。姜白眼里总算闪过笑意,他手在衣角蹭了几下。
这才踮脚,伸直手,费尽力气总算摸到门铃按下去。
一串清脆悦耳的泉水声响起,姜白的脚后?跟才落回地上,随即想到什么,他飞快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被雨水淋得乱七八糟。
整理好头?发,姜白安静等在门口。
乌黑的大眼睛期待望着门,半晌门还是没有动静,他又踮脚,按了两次,还是没动静。
现在才七点多,难道已?经走了?
姜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