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敞开,寇依站在门口,嘴角挂着嘲讽的弧度,目光穿过会议桌,遥遥地与寇建国对视。
“会议暂停,各位请先出去。”寇建国的诘问被顶了回来,倒没有生气,只是没有再理会气势汹汹的寇依,同左右吩咐道。
董事们长舒一口气,连忙起身,一刻也不耽误地鱼贯而出。
若放在平日,董事们未必不会仗着身份骂几句“丫头片子没教养”,但此刻他们都心知肚明,寇依此番前来,背后是郑莲华的示意。
老虎打架,猴子退散。
不过片刻功夫,偌大的会议室就只剩下寇建国同寇依两人,寇依自顾自地找了座位坐下,秘书乖觉地关了门,后退几步,生怕卷入老板家的是非中。
“来,喝茶。”
会议室只剩下父女两人,寇建国倒没了愤怒的情绪,心平气和地给寇依倒了杯茶水。
寇依的目光移到精致细腻的茶杯上,不得不承认,论养气功夫,寇建国是一流的。
上辈子父女的关系没有这样紧张,寇建国表现得更加体贴。无论是平日的关心照顾,还是在物质上毫无底线的纵容,都给了寇依“这是一个好爸爸”的错觉。
如果不是这辈子阴差阳错,仗着重活一世的优势得知了些内情,恐怕还会和上辈子一样傻头傻脑。
“怎么,寇董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回答我的问题?”
将寇建国缓和气氛的茶水视若无物,寇依继续阴阳怪气。她当然知道这样说话很容易遭打,但耐不住……爽啊。
寇建国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她就越想戳破对方的伪装。
“小依,咱们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寇建国温声说,像是一个被叛逆期女儿为难的父亲。
寇依不理会他的表演:“怎么,寇董难道觉得,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寇建国当然不会轻易被寇依带了节奏,他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因为小丹和小媛的事情,你心里对我有些怨言。我也知道自己有些做法的确让你伤心。”
“但小依,你一定要知道,我一直将你当成最疼爱的女儿。这些年你不在,我和你妈妈一直都在找你。”
“有无数次午夜惊醒,都是因为梦到你冷了饿了没人照管,孤零零地一个人被丢在荒郊野外。现在你回来了,最高兴的人是我啊。”
说着,寇建国低着头,用手背擦泪。
寇依没有说话,眉头紧蹙。
她的内心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寇建国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诉衷肠,上辈子她也听过。
那时候冬梅老师因病去世,她大受打击,心中愧疚无比,整日郁郁寡欢。当时,寇建国也是这样劝她。
寇建国告诉她,大家都很爱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用毁坏自己健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寇依想,她当时是什么表现来着?
对,她感动得无以言表,在寇建国的鼓励下,她才走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刻。
同样的言语听了两遍已不稀奇,更无法给寇依带来更多的触动。她一边将寇建国“真心话”当作耳旁风,一边忍不住想:
人为什么可以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在她消失的日子里,对方真的有一时半刻的挂念吗?
如果是的话,于晚晴的存在又如何解释,作为包、养小明星的金主,寇建国能够允许自己花钱却戴了绿帽吗?
更进一步想,于晚晴和梁勇的去世,是不是寇建国一手策划?
同样的手段,寇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上辈子意外的离世。她还能记得那辆车开过来,从自己身上碾过去的痛感。
“小依?”
寇建国煽情的功夫早在几十年的商场驰骋中练习得炉火纯青,就连郑莲华这样的硬茬在他的软语相劝中也时常得败下阵来,对付小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果然,在这一番“掏心掏肺”后,寇依低下了头,方才趾高气昂的音调也降了下来。
她闷声问:“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一直没有找我?”
寇建国眼睛一亮,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以为寇依是将他的话当了真。
“怎么会没找你?”寇建国柔声说,“为了你,莲华和我专门设立了一个基金,还和政府合作备案,全国上下只要有你的消息,我们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这话倒是实话。
要不是有人不死心地持续关注,上辈子她也不会被找回来。
但,这个“有人”,明显不包括寇建国。
一直以来将寇依放在心上的,只有郑莲华。寇建国欺负她不懂天澜内部的条条道道,但她却明白,这个以她名义设立的基金,全程都是郑莲华呕心沥血在运行。
除此之外,不光为了找她,郑莲华推己及人,将基金的资助范围扩大到帮助寻找走失儿童的慈善领域,这些年来陆续帮助了不少孩子。
之前,寇依为了和季铭锐套近乎,便假称自己是此项基金的受益者。
如此想来,寇依的心中更是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并不喜欢夸大母爱,赞扬“母亲是超人”的言论,但却不得不说,她的母亲从头到尾都将最深沉的爱无私地给了她。
她还有什么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