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吹落枝头枯黄的树叶。
裴初知只穿一件针织长裙,身体微往后仰,靠上透着凉意的树干。
她缓缓放平呼吸,把自己沉浸到姜南烟的世界里。
灯光师还在进行最后的调整,她的思绪却渐渐远离那些喧嚣的声音,只是稍抬起头,专注地望向钟礼,把他视作剧中的追求者。
然而钟礼仿佛脖子生锈了似的,以一种别扭的姿势低下头来,瞪圆的眼睛不像深情凝视多年暗恋的女人,反而更像在审讯一位犯罪嫌疑人。
“你这样是吓唬谁呢?”
裴初知的语气不自觉地变成了姜南烟的语调,透着几许傲慢的味道。
钟礼无意识吞咽几下:“我、我没演过吻戏。”
“我也没演过。”她的视线幽幽扫过钟礼握紧的拳头,忽的轻笑一声,“反正是借位拍,放轻松点好吗?”
钟礼拍拍脸颊,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好。”
然后把眼睛瞪得更狰狞了。
“……你俩在干嘛?啊?”
旁边讲戏的导演连连摇头,先挑问题轻的裴初知说,“姜南烟现在对季西宁已经有感情了,你得把情绪的层次感做出来,而且这是一个人物感情的爆发点,你现在太淡了点。”
裴初知点点头:“好。”
导演转而看向钟礼,叉着腰长叹一声气:“你就更离谱了。她是你多年爱而不得的女人,不是杀了你全家的仇人,你铁骨铮铮地杵那儿给谁看?”
“铁骨铮铮”四个字让钟礼无地自容。
这半个月合作下来,他早已发现自己的演技远不如裴初知,再加上要拍吻戏的压力与一种莫名被人盯着的诡异感,更让他连手该往哪儿都不知道了。
导演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他现在完全没入戏,便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让到一边:“看我给你示范,首先像这样,把手轻轻地搭到她肩上……”
就在他的手掌刚要碰到裴初知的瞬间,他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一闪而过的求生欲令他猛然清醒。
说起来……
裴初知是不是和刑野传过绯闻来着?
裴初知眼睁睁看着导演宛如钟礼附体,也像个僵硬的机器人一般扭过头,连声音都变得干巴巴起来:“刑老师,要么,你来指导一下?”
无数道视线的尽头,刑野缓缓抬起眼皮,似乎考虑了几秒,才慢条斯理地起身过来。
“指导什么?”
他语气平静,仿佛刚才一直盯着这边儿看的人不是他。
“就这场吻戏,麻烦你示范给他俩看看?裴初知的状态也需要调整,我记得履历上写着你们合拍过广告,哈哈哈,都是熟人了嘛,可能更好找感觉。”
刑野的漆黑眼眸却淡淡地落在了裴初知脸上:“行么?”
裴初知也挺佩服自己的临场反应,她居然在须臾之间抽离了姜南烟的角色,非常敬业地嫣然一笑,嗓音里饱含期待与羞怯并存的意味:“谢谢刑老师啦。”
刑野扬眉:“不谢,应该的。”
话音刚落,男人高大的身影便靠了过来。
还有那点淡淡的洗衣液味道,顺着冬日冰冷的空气,一点点附着到裴初知的呼吸里。
刑野比钟礼要高一些,同样的站位对比,此刻她竟然感觉像被禁锢在被人完全掌控的境地之中。
裴初知莫名紧张了一下:“你知道季西宁的人设吗?”
他不是你这么张狂的人啊。
“知道,我刚看过剧本。”
刑野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动作轻却有力地将她往怀里拉扯过来,同时稍低下头,习惯抿紧的嘴唇勾起一道优雅的弧线。
一个呼吸过后,连声音都放得低哑苦涩:“你有那么多的喜欢,能不能分给我一点?”
他在说季西宁的台词。
在旁观摩的钟礼默默站直了。
明明他才是最熟悉季西宁的人,他的外形与气质也最贴近季西宁,可这一刻他居然产生了动摇。
裴初知同样感到惊讶。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刑野了,他失落的眼神或者压抑的声调,都是剧本里那个温柔而无措的季西宁。
心酸与悔恨交织着漫上心间。
裴初知指尖轻颤,慢慢抚上他的脸颊,千言万语堆积在心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刑野捉住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胸前,好像这样就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爱有多深。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沿着肩膀,缓缓替她拨开垂落的发丝,眼中既有珍惜,也有贪恋,林林种种加在一起,最终只能化作轻叹般的呢喃。
“南烟……”
一声之后,刑野吻了下来。
灯光缱绻照亮他们的身周,北风依旧呼啸不止,他的呼吸却像滚烫的火焰,点燃了裴初知内心最深处的悸动。
一时之间,她分不清自己是裴初知还是姜南烟。
只记得心中阵阵酸涩与甜蜜,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迸发开来。
四周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刑野抬起头。
他松开贴在裴初知唇上的拇指,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裴初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