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除非耕牛自然病故老去,然而这些预用牛肉早就被有关系的人盯着,很少流入市场,所以牛肉一直是稀罕物。
叶音有点犹豫,这不是三两块点心。
……可那是灯影牛肉啊,谁能拒绝!
“谢谢吴伯。”叶音麻利揣怀里:“回头见。”
叶音离开厨房后,其他人过来打趣:“老吴,怎么对人这么好?”
他们在厨下干活,只要手艺好,待遇差不到哪里去。所以不用像其他人要去巴结主家身边的大丫鬟。
吴厨子问顾府一同过来的同伴:“你看音丫头的眉眼像不像我的莲儿。”
同伴忽然笑不出来了,吴厨子原本有三儿一女,妻子贤惠。然而人到中年他的妻子病故,两个儿子死在山洪中,他带着寡母和仅剩的一儿一女背井离乡来到京城。
谁想小儿子被纨绔踩于马下,寡母哭断了肠,不久就去了。他跟女儿相依为命,然而讽刺的是,他一个厨子立志做尽天下美食,最后女儿却是饿死的。
大夫也说不出缘由,哪怕吴厨子强行喂女儿吃东西,女儿也会吐出来。
吴厨子成了孤家寡人,也彻底没了牵挂,后来因缘巧合凭着做饭的手艺进了顾府。
同伴没见过吴厨子已逝的女儿,但吴厨子既然这么说,那二人肯定是有些像了。
难怪吴厨子三不五时就给叶音塞吃的。
叶音提着两个大食盒进入正院,顾庭思给腿上了药,也过来了,两人在正房门口相遇。
四目相对,顾庭思感觉腿又疼了。
叶音退后一步:“四姑娘,请。”
顾庭思摸摸鼻子,抬脚进屋。
顾朗奔向叶音:“你来的好快呀,都有什么点心。”
叶音把食盒放下,同芳青将食物一一摆放。
顾澈挥退其他下人,唤叶音一同坐下用食。
叶音看看顾朗和顾庭思,假假推辞:“公子,这不合规矩吧。”
顾澈木然地盯着她。
叶音讪讪一笑,顺势坐下。
顾庭思初始有些惊讶,随后就坦然接受,以叶音之能,做个大丫鬟也太委屈她了。现在只是同桌而食算什么。
顾朗和顾庭思私下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说说笑笑。
顾朗小手捧着一块酥点,一本正经点评:“小叔,这个荷花酥有点点硬,没有天香楼的好吃,还有点儿腻。”
叶音:两口一个。
顾朗鼓着小嘴巴:“唔…核桃酥还可以。”
叶音:一口一个。
顾朗似乎并不钟情于酥类点心,浅尝一下就同他小叔一样,拿了块蜜花糕。
叶音直勾勾地看着顾朗碟子里腻味的半块核桃酥,心痛的不行。
那么美味的点心,就不要了?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直白,坐她对面的顾朗小手一抖,刚吃一口的蜜花糕落在桌面跳了两下,滚落在地。
叶音:“……”
顾澈看了眼叶音手里的粉末,默了默,起身把顾朗带走了。
收拾的时候,叶音捡起地上的蜜花糕和顾朗不要了的核桃酥。
她看了许久,最后带着点心去院子里掰碎,喂了天上鸟雀。
叶音坐在秋千上,出神的看着天空,脑中不时浮现残垣断壁,争抢食物时人们狰狞扭曲的面孔,死寂的黑夜。
也不是很久远的记忆,叶音却感觉到陌生和几分无所适从。
“朗哥儿他不懂。”
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拉回叶音的思绪。
顾澈自廊下而来,广袖长衫自带风流。
他在叶音面前站定,垂首俯视着她,“朗哥儿不知道一粒麦穗从生长到做成点心端上桌,中间会有多么辛苦。”
叶音一怔。
顾澈轻笑:“正好赶上收麦子的时节,明日你随吾一起带他去田间转转。”
叶音这下明了顾澈来的意图,她有点尴尬:“公子…”
叶音想狡辩两句,本来很容易就混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上顾澈温柔的眼就糊弄不下去了。
“公子恕罪,奴婢与母亲前些年逃生,实在艰难,常常饥肠辘辘,自那后便格外看重食物。”
顾朗身为将军府的嫡孙,他并没有顽皮泼闹,以势压人,只是不想吃完一块不喜欢的点心。他太小了,不明白一块核桃酥做成有多不易。
所以才有了育人的意义。
叶音郁气全消,她从秋千起身,眉眼飞扬,五官如花朵般舒展绽放,露出灿烂的笑意。
“公子来坐秋千,我推你啊。”
顾澈不动。
然而一股力道攥住他的手,带着他在秋千上坐下。
“抓紧绳子。”随着叶音一声叮嘱,顾澈整个人飞了出去,青丝飘扬,广袖翻飞,衣袍在空中猎猎作响。
他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叶音,少女站在树下静静地望着他,眸光沉静。像佛寺里的古钟,经年深日久的风吹雨打,依然厚重无华。
顾澈手上力道收紧,慌忙收回目光。
当他再次被推向空中时,越过围墙,他看见远方的田地间,有大量的农人顶着烈日在劳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