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他们天生欠我的,我找他们算账是天经地义!我虚什么?”
“你才心里虚!虚死你们我不虚!”
说着大跨步走到电视机前,她抓起妞妞,一只巴掌高高举起来。
要落,偏偏落不下去。
林雪春次次瞧见这张孩子脸蛋,这秒钟想起水中挣扎畏惧的阿泽,下秒钟想起天真无邪的阿泽。
前者是难以磨灭的恨,后者是生生不息的爱。
但凡能够理直气壮打下手,她必定打上千次万次,甚至把这无辜小孩的脑袋往水里摁!这才叫报仇!你割走我的心头肉,我挤压你的心头血,真正的公平公正!
而千错万错都在于她打不下手!
妇人之仁居然打不下手?!
林雪春巴掌颤抖,狠一盖到自己脸上。
清脆响亮的啪声,她双眼通红,扭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东西砸东西,犹如困在牢笼里的野兽般原地打转,充满摧毁欲。
噼里啪啦的动静不绝于耳,兄妹俩自认罪魁祸首,得去道歉认错的。
冷不防宋于秋拦住他们。
“我去。”
他朝幽深的过道走去,敲门。
“滚!”
“是我。”他说。
里头林雪春没有犹豫地赶人:“老娘管你是谁,滚滚滚都给我滚!别来烦我!”
宋于秋默不作声站了五分钟。门没开,动静不止,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滚!”
林雪春斜侧面对着他,黑暗里看不清他在门边做的动作。
直到他走到边上,她看到光溜溜的枯瘦的脚板底下延伸过来一串带血的脚印,不禁扯开嗓门一顿臭骂:“你脑子有毛病还是耳朵有毛病?我砸东西声音不够大还得给你打声招呼?进门脱你狗日的鞋你疯了吧宋于秋!?!”
宋于秋不说话,伸手去揽她。
“滚!别碰我!”
林雪春剧烈挣扎着,没挣开。她在黑暗里望见他的眼睛,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两颗静默的眼珠子,像镜子般照得她狼狈疯癫。
真正发疯耍泼的人是她。
她明白过来,因而沉默下来。
沉默是种智慧,她经受不住这智慧的折磨,选择吵吵闹闹过日子。而他经受住了。因此她徒有过日子的小聪明,老天爷把过世道的大智慧给了他。
“别难为自己了。”宋于秋在沉默里说。
“不然我要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办?”
林雪春伸手挡脸,止不住泪水无声无息往下掉。她咬紧牙关在沉默里哭泣,但终究打碎沉默:“让我要钱吗?五千两万十万五十万,多少钱能赔我儿子?它能吗?我林雪春稀罕这破玩意儿吗?”
“难不成要他吴应龙的命?”
“他六十多岁半脚进棺材的人,那死命能换我儿子的命吗?我要他磕头道歉做什么?我要他坐牢做什么?我儿子回不来了!!我大肚子生下来的儿子,他本来应该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他生来就是个好料子,我晓得他能干大事!他应该出人头地讨个好媳妇,我本来应该当奶奶了知道么?”
宋于秋说:“知道。”
不。
林雪春摇头,哽咽着自问自答:“你根本不明白。你没生过孩子,你们男人懂什么。”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儿子有多……”
“我懂!”
宋于秋沉声咬字,两颗眼珠折射出悲哀的光,嗓音嘶哑:“阿泽不光是你的孩子,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我和你。”
“可我有什么资格难受?”
像问人,像自问,宋于秋视线落得低低:“我到底应该怎么难受给你看?”
哭吗?
闹么?
原地跺脚还是乒乒乓乓的砸东西?
酗酒?颓废?
抑或是提起刀不顾所有地冲上去报仇?
这个世上属于男人的难过太少了,因为在他的责任家庭面前,所有个人的崩溃不值一提。
林雪春愣愣看他良久,而后双手捧脸,泣不成声。
“是我骗了你。”
宋于秋眉眼缓下起来,人生走到夕阳处,忽然拥有了夕阳般并不灿烂耀眼的温柔。
“我说这辈子都不让你受苦,骗了你。我说带你进城里享福,骗了你。阿泽的事也是我骗你。要是你没处出气,你找我。”
“你没有!”
林雪春失控地喊:“你没骗我!”
所谓阿泽的谎言,实际上是他们夫妻共同编织完成的。
你想说我想信,你肯说我肯信,这个谎言建立在二儿子突然来访的基础上,他们都需要一个理由放弃已经失去的大儿子,说服自己全心全意保住日渐成形的二儿子。
而非全家同归于尽。
曾经他给她台阶下,如今他做她出气筒。
当初他年少轻狂,求娶她的时候站在高高的山头说:我没爸没妈,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只要你肯嫁给我,我这辈子所有好的坏的都给你。咱们好好过日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多少男人在漫漫长生中抛妻弃子。不是已经抛,便是渴望抛。不是明着抛,便是暗里偷偷抛。
宋于秋没有,至少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