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喃喃:阿泽。
细若蚊足,所以他没有回应。
阿泽阿泽阿泽阿泽阿泽……她拼命拔高嗓门叫,恍惚间听到他轻轻回了句:“妈妈。”
就这两个字,林雪春突然大口大口喘起气,摔在皑皑的白雪里。
冷呀,身是热的心冷了,天是亮的你坍塌了。疼呀,手疼脚疼头疼浑身疼痛要裂开,疼得无法呼吸。
胃部生生抽搐起来,眼泪鲜血呕出来,似乎还想将心肝肺再呕出来。她所贫瘠的人生里,她肚子里头那点小学文化要如何去形容呢,这种肝肠寸断的绝望。
他今年才四岁。
才四岁。
他的人生还那么长,他那么懂事,为什么是他?
就算世上坏人死绝了,还有年长的好人,为什么要轮到他?
为什么?
林雪春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痕迹。她爬到边上了,拥挤的人群为她散开,但她看到那只手,光光是那只冻僵了的、小小的手……
刹那间崩溃,她昏厥了。
醒来之后是一段很长很长很长、长到窒息的日子,犹如生活在漫无边际的漆黑中,人成了脆弱的砂砾傀儡。不冷,不热,不饿,不困,没日没夜没合眼,你以为眼泪早晚有尽头,但它没有。
没完没了。
白天如行尸走肉般躺在床上,夜里钻进床底抱着一双袜子一只鞋无声痛苦。平静地往饭菜里掺耗子药,平静地摆在桌面上。林雪春平静地提起筷子,被宋于秋打落。
他已失去清朗的声音,沉默弯腰捡起筷子,在她眼前狼吞虎咽般扒着饭。
还直直望她,用那种全然知情的目光。
“别吃了。”那是林雪春初次开口,离发现尸体已有足足十天。孩子早早化为骨末、入土为安,而她的肚子里好死不死有了新的孩子。
他一眨不眨,继续吃。
她凶恶地扫落满桌饭菜,碗筷乒乒乓乓碎满地。他迅速低下去,再用手粗鲁的、决绝的一把抓起饭菜,鲜血淋漓地往嘴里塞。面无表情,同样的对世间毫无留恋。
“我叫你别吃了!!”
林雪春忍无可忍地甩个巴掌,加之多日不曾进食的肠胃抽动,宋于秋吐了出来。未经仔细咀嚼的碎末、铁碗摔坏的残渣,以及浓重的血、破碎的心脏统统吐出来,摆在林雪春的眼前。
这些日子他劝过了,泣不成声过,因多管闲事招致灾祸,他下跪认错说离婚说远去说以死谢罪。都没用。
失去儿子的母亲自我封闭,不接受外界任何的刺激。直到这天晚上他把他那份初为人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想死的冲动成功表达,她终于稍稍后退,不再想着法儿折磨自己折磨肚子里的孩子。
不再折磨这个家,转而怀疑起儿子的死并非意外。
“阿泽是怎么出去的?”
她直勾勾盯着外头,目光幽幽:“我说过千万次不能到河边玩,他记得。他不可能趁咱们睡觉跑出去玩,更不可能去河边。”
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孩找阿泽出去玩,外面雪下太大,他不小心滑到水里。
宋于秋如此解释,林雪春想也不想地否认:“不可能!”
自从仇家上门后,其他邻里不愿招惹麻烦,早早与她们宋家断绝联系。平日迎面撞上直接当没瞧见,还再三告诫他们儿女别靠近宋家阿泽。那些孩子集体排斥阿泽一月有余,怎么可能忽然找他玩?
“是他们!”
林雪春忽然道:“我知道就是他们!!”
没头没尾没有详细解释的他们,仿佛指代一群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魂。
提到他们的刹那,林雪春那双干涸的眼睛因为怒火而湿润,她满脑子构想将仇人碎尸万段的画面,面上闪烁着诡谲的光。
但宋于秋说:“不是他们。”
阿泽毕竟年少,人在骨子里向往集体,更何况他原先在附近小孩群中最受欢迎,一时间被人避之唯恐不及,堪比天上跌落地下?
宋于秋给出解释:附近孩子们私下喜欢阿泽,只不过为父母所迫,不能找阿泽玩。事发当日他们偷偷来找阿泽,发现外头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发现里头他们睡着,双方便达成默契,决定瞒着他们这些大人痛痛快快玩一场。
谁没料到能出意外?
孩子们私下悄悄交代:那天河面浮起薄冰,阿泽一不小心跌下去,没人看到,只有咕咚的声响。他们在玩捉迷藏,老半天没看到阿泽,以为他自己回家了。后来得知阿泽没回来,猛然想起那声咕咚,不过他们太害怕了,没敢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家爸妈,怕挨打。
这说法还算合理。
肚子里孩子依稀有点动静,林雪春的手掌隔着衣服放上去,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真的。”
宋于秋给予肯定的回答:“骗人天打雷劈。”
一句沉甸甸的誓言压住林雪春去死去复仇的冲动,一压便是二十多年。她从未完全相信过这份说法,他也不曾。但谁都没勇气多想。
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摆在眼前,打开它,直觉告诫他们不要打开、千万不要打开,否则你们会迎来灭顶之灾,再无法带着儿女生存下去。
他们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