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高。
深绿色的军服笔挺, 武装带紧束,当下的陆珣是个完全长成的成年男人。头发长了, 柔软如海藻, 漫不经心散落些许,狭长的眼压在军帽底下。
“很荣幸接手北通大学87级新生军训任务, 希望……我们能愉快度过接下来的半个月。”
成熟的喉结在薄薄的一层肌肤下滚动。
他说这话时, 目光直直看过来。瞳孔漆黑, 像深深的海在凝望她, 刹那间世间上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安静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头咚咚。
咚咚, 跳得鲜活而漂亮。
“谢谢。”他结束了言简意赅的发言。
台下掌声如雷,间夹着窃窃议论:“长得好俊, 电影里走出来一样!”
“这年纪做教官都差,怎么就成总教官了?”
“北通就这么大,姓陆的当兵还爬的高的, 就那么一家,这都不知道你是外地来的吧?”
“外地来的碍着你了?”
“就是,家里当官就当官呗。”
他迈着长腿走下台去, 但阿汀仍目不转睛看着,头脑空白很久。连连被人拉了两三下, 才骤然回神。
周遭人群急着往外走, 原来军训小会已经结束。
“阿汀。”王君指着讲台方向:“陆小子还在那, 我带你去找他。”
两只安静的眼眸忽然变得光彩夺目, 阿汀点点头, 在拥挤的人群中逆流前行。
“同学们不要着急不要挤,按秩序排队出去。”
体育馆只有一个出口,来时由各分院列队进去,出场便是一片混乱。
副校长拍了拍话筒,对旁边的年轻男人说:“你看看这年头的孩子,急慌慌没点秩序。说来我们学校本地分数线低,有钱人家的小孩不少,前两届里头就有仗着家世成天闹事的**。这回请您来,就是希望借由军训,培养他们……”
对方微微低着头,盯着地面,一脸不想细听的冷漠。口上却是体面敷衍,“副校长客气了,为国家培养人才是全社会的责任。”
“是啊是啊。”副校长笑得仿佛弥勒佛:“虽然说国家现在是国泰明安,但我们还处于初步发展阶段……”
他也就笑了笑,眉眼阴阴冷冷。
数十米长的距离,仅仅两分钟不到的路程,但好像瞬间被拉得很遥远。阿汀不由得越走越慢,最后停住脚步,轻声说:“我们回寝室吧。”
“啊?”
怎么突然变主意了?
瞅瞅不太像陆珣的陆珣,再瞅瞅不太傻子阿汀的阿汀,王君古怪挠挠脸,当然是转身跟上往外走的阿汀。
“不去找他了?”
“嗯。”
“为什么?”
为什么呢?
阿汀也在问自己,第一次问的时候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好像不是陆珣。”
“肯定就是!”王君非常笃定,“我在火车站来不见,光记得眼睛长得怪好看的。今天仔细看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不明摆着是陆小子么?他要还不是,我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眼睛治好是件好事,你真不去找他?”
你不是找他很久了么?
王君眼里存着这样的疑惑。
是呀。
我找他好久好久了,梦里都在找,但是为什么……
“我知道了。”
王君盘起双手,“因为他在火车上没认你,在火车站也没认你。是不是觉着只有你在找他,他压根不想找你。你心里不痛快,就不想再上赶着贴冷屁股了?里桥段我看多了。”
是这样吗?
连阿汀自个儿都拿捏不定心思。
“不过你不能闷头想哇,闹出误会肠子悔青。”王君真诚建议:“咱们还是回体育馆,怎么样?”
阿汀仍然摇头。
直觉觉得,不该现在去打扰他。
假设他是陆珣,千里迢迢回到县城,出现在同一列通往北通的火车。在危险中及时现身,解决麻烦后又干脆利落的离开……应该不只巧合而已。
他没表明身份,或许是因为手头有刻不容缓的要紧事,也许是因为,不方便。
好比今天副校长邀请总教官发言,下意识说出‘陆以’两个字。不知怎的让她联想到,当年以军人身份出现在日暮村的陆家大哥——陆以景。
难道这次的总教官本该是……
身旁的小伙伴仍在使劲浑身解数,劝她去找他。阿汀不好胡说单方面的想法,还是决定不要轻举妄动。
“算了,说来说去还是怪陆小子,死龟孙还装不认识!”王君看起来比她更生气,一口气丢出好多个贬义成语,“狼心狗肺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没关系的啦。”
阿汀反过去安慰她,淡淡笑着:“只要他好好的就行了。”
陆珣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人圈养的阿猫阿狗,不属于任何人。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无论是眨也不眨能够刺穿手掌的陆珣,还是老练在成人世界中周旋的陆珣,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之前总害怕,他会在没人知道的地方饿肚子受欺负。甚至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还曾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