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区,冯敛臣把他那辆帕萨特停在车位上。
这不是他自己的车,是公司配的。公司福利不错,只要在职,这车他都可以自由使用。
房子倒是冯敛臣自己买的,二手。这个花园式小区是本城较早开发的高级住宅区,共分三期,他买的一期是位于前面的两排六层洋楼,外立面风格是欧式的,充满小资情调。
后面二期三期则是别墅区,有联排有独栋,那些就不是冯敛臣能肖想的了。
二十八岁,在大企业混到高管级别的总助,并凑够首付,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一个人供套称得上体面的房子,虽然不是很新的楼盘,起码证明他的能力。
但是,压力相应也大,每个月末,交房贷的卡上就自动划出两万多,剩下的刚够生活。
冯敛臣推开栅栏门,因为将来打算把老人接来,他选的是个一楼,带个空空落落的花园,还没顾得拾掇,房子是去年秋天过户完毕的,加上装修,他搬进来住其实也才三个月时间。
事实上,谭皓阳表白之际,冯敛臣收到他的消息的时候,还住在市中心夹缝里的握手楼。
但凡住过那种地方,生活质量让人印象深刻,楼体紧贴着楼体,就像赛博都市的夹缝里一栋栋贫民窟,阳光常年照不进去,采光很差,阴暗压抑。六楼不带电梯,薄薄一层楼板,什么都隔不住,冬凉夏暖,一刮风下雨,雨棚就震天响。拉开窗帘,能直接看到对面楼上的人在干什么;合上窗帘,邻居的□□声、煲电话声和洗衣机的轰鸣就在耳朵边上,清晰可闻。
当时谭皓阳为了追冯敛臣,也是各种怪招无所不用其极,比如跟到他的住处,死皮赖脸要求上楼坐坐。冯敛臣放他进门,谭昊洋对于他租住在这等地方,又表现得大为吃惊——
“给你开的年薪不低吧,又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不租个好点的地方住?”
他一边说一边自作主张,去翻墙边那排廉价的简易塑料衣柜,里面挂着冯敛臣上班穿的高级正装,套着防尘袋,挂被压得有点变形的空心铁管上。其他日常的衣服都是平价品牌。
冯敛臣解释说为了通勤方便,而且房租能省一点是一点。
谭皓阳还调侃冯敛臣也不能免俗,含辛茹苦,就为了蜗牛背上的一个壳。
冯敛臣反应仍然平淡:“因为你不需要像我们这样,为了一点吃穿用度辛苦奔波。”
谭皓阳无所谓地笑说:“辛苦,这世道,谁不辛苦?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啊。”
就这样的握手楼,谭皓阳还一边抱怨连天一边跟冯敛臣挤了一段时间,也算变相体验生活了,后来洋房刚通好风,他就怂恿冯敛臣尽快搬去,换了地方,这少爷坯子才算住得惯。
所以很多事情其实不是没有预兆,两人注定不是一路人,天悬地隔。
次日上班,谭皓阳到总助办公室来:“走吧?”
冯敛臣正在收拾办公桌。
文件归类好了,档案盒锁在柜子里,排得井井有条。桌面干净得一览无余,一件多余的文具都没有,他把水性笔、马克笔、文件夹、订书机等装到纸箱里,已做好走人的准备。
谭皓阳靠在门口,用一种深邃而冰冷的,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他。
他突然说:“记得我刚到集团的时候,自认要强,什么都想做到最好,为了维护关系,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那时候你和同事去病房,你还记得你说的是什么吗?你见到我,不是忙着问我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有,你说的是,‘你这么做除了自我感动,没有任何意义’。”
冯敛臣抬头看回去:“所以,怎么了?”
谭皓阳瞥他:“冯敛臣,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富三代,就是靠投个好胎,才能得到今天这些,所以我自己的努力和成绩,都不是重头戏,都可以忽略不计?”
冯敛臣说:“你想多了,我应该从没这么说过。”
谭皓阳笑得没什么温度:“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算了,没意思。”
往楼下走的时候遇到一个副总,热络地问:“谭董,要出去办事?”
谭皓阳春风和煦地说:“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到了谭仕章的办公室,名牌上刻着他的名字和“设计总监”。谭皓阳直接推门进去,反手一推,把门虚掩上了,却将冯敛臣关在了外面。设计部有个别员工,好奇地远远望来。
冯敛臣唇角一扯,靠在外面墙上,隐约能够听到交谈。
门里,属于谭仕章的声音说:“辞退不就得了?”
他声线低沉,中正平和,和本人阴鸷多疑的形象倒不相符。
谭皓阳说:“敛臣给爷爷当了这么多年助理,过去他直接对董事长负责,算是爷爷的直系了,人家工作也兢兢业业,哪有说辞退就辞退的道理?我只是认为,他不胜任现在的岗位,大家做事合不来而已,但我没有要赶他走。”
谭仕章说:“那你去找人事部商量,着急忙慌找到我这,又是几个意思?”
谭皓阳说:“大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对我有所不满,敛臣过去处处帮我,无非是爷爷的安排,咱们家大业大,为难一个打工仔干什么?你本来不是正缺助理,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