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站立不住。
她想过婉云会闯祸, 想过姑爷许是不会容得婉云胡来, 却万万没有想到过, 苏婉云会对冷书启下杀手。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根本不敢去想后果。
苏婉云不满皇上御赐的婚事, 藏了凶器谋杀亲夫……这罪名太大了,太大了,大到连整个苏家都兜不住, 何况婉云一个小小少女?
侍婢轻轻摇晃着林氏:“奶奶, 到了这个时候, 姑娘全靠奶奶您了,您不能倒下,您得给姑娘拿个主意啊!”
无数的光影黑暗在眼前重复闪现。林氏耳中听得这声,却如何不能作答。
嘴巴像被人用无形的线锁住了,张不开, 也说不出话。
虚掩的门被风拂开, 一阵阵细碎的雪花伴着寒风透进来,林氏浑身幽冷, 渐渐恢复了神智。
她抹了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咬着牙问道:“送信的人在哪儿?”
侍婢道:“就在外头,奴婢将人带进来吧?”
林氏点点头, 也顾不上去披件衣裳, 在屋中六神无主地踱着步子。她强迫自己清醒,这个时候,只有清醒才能想到法子, 她的女儿还等着她拿主意,她说什么都不能倒下。
片刻,那送信的小丫头就进来了。林氏问道:“姑爷伤势如何?伤在何处了?”
小丫头脸色煞白,也不知是在外头冻的还是吓的,哆哆嗦嗦地道:“伤在了小腹上,姑爷身上全是血,顺着床沿往下淌……”
想到那情形,小丫头打了个冷战。林氏也跟着遍体生寒。
“嬷嬷叫人堵了门,冷家那些下人听得声音,已经吵嚷起来,拦不得多久。嬷嬷叫问夫人,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叫四爷出面……”
“不行!”
林氏喝道,“杨嬷嬷做的对,这个时候,宾客都还在两家府上住着,嚷了开来,明儿就能传到皇上那儿去。”
她抿唇思考着,平生没遇到这样急难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家人都没了,一切都指望着她,指望着她一个柔弱的妇人。
这不是软弱的时候。婉云还等着她救呢。
“你出来时,没遇到旁人吧?姑娘还好?”见着那种情形,婉云肯定吓破了胆。她一时意气用事闯出这等大祸,只怕最慌得是她自己。
“遇到了……遇到了几个守门的婆子,我说替姑娘回家拿两件贴身用的东西,他们没疑心,笑着放我出来了。姑娘……姑娘不太好,一直哭,声音很大,嬷嬷叫人哄着姑娘……”
多半是堵了嘴强行安抚着吧?可也没更好的法子了。
林氏又急又心疼,眼泪倒是干涸了,定下心神来想接下来的事:“请个郎中,不能请各府常请的名医,去治跌打损伤的馆子寻个眼生的,最好是年轻的,扮成丫头跟你过去。晚霞,去拿五百两……不,拿两千两银票来!你贴身带着,一会儿带人进去,拿去贿赂那些守门的。”
林氏顿了顿,又道:“告诉姑娘,千万耐住性子,如若姑爷救回来了,叫她就是磕头讨饶自打嘴巴也得求姑爷不要把实情说出去。若是姑爷救不回……”
“我会与伯爷商量,寻个替死鬼,你们一口咬定是有贼人闯入害了姑爷……明白么?”
送信的小丫头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比看见姑爷生死不明浑身是血的样子更叫她害怕。
这件事不管结果如何,为了不叫人知道真相,他们这些服侍的人会怎么样?她不敢想。
机械地接过递来的银票应命去了。
林氏沉吟倒:“去把我的诰命礼服找出来,明儿一早,我就递牌子进宫,舍出我这条命不要,也得求那丫头替我保住了婉云……”
侍婢知她说的是福姐儿。
如今这种大事,连承恩伯都没什么分量。要让皇上心软,只得去求惠琰贵妃出面。
过去林氏苏婉云母女还不怎么瞧得上贵妃,如今情势颠倒,谁想贵妃不仅没有折损在宫中,还成了后宫头一份儿?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今,不是苏家掌握着贵妃的命运,却是贵妃牵系着苏家的平安了。
人生无常,当真是人生无常。
约莫一个时辰后,冷家那边又有了消息。
郎中请进来正给冷书启瞧伤势的时候,有冷家侍婢冲出了院子,将喜房发生的事儿通了天。
冷长兴夫妇连夜被吵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往四房的院子赶。
冷家和苏家下人各执一词,冷家说看见苏婉云手上拿着带血的簪子,苏家说是有贼人掠了屋子伤了姑爷。
洛阳公主冷笑:“贼人?贼人闯入你们关着冷家的下人做什么?若不是心虚如何却为贼人缠住不叫人知会主院?婉云,本宫瞧错了你,你这丫头竟歹毒成这个样子!”
冷长兴牵挂弟弟伤势,一直抿唇不语。
苏婉云只是哭,一味地哭,杨嬷嬷说了不少解释的话,分析着贼人来过的种种证据。
一派吵闹之中,苏家也被惊动了。
果然翻起了惊涛骇浪。
苏瀚海苏煜扬双双来到冷府致歉。冷长兴一概不见。
这门婚事刚结成,还未开心过一天,就结了这样的深愁。苏老夫人和林氏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