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妾一眼了……”
她说得凄凉极了。声音听来悲不忍闻。
赵誉冷硬的面庞并无一丝动容,光色浓重的眸子轻轻瞥她一眼:“淑妃,不要再消耗朕的耐心。”
语调温柔,可背后透着的威胁,她懂。
人人皆道她温莹多年盛宠不衰,他也乐于偶然去她的长宁宫里做个样子。有些难以对人言的苦楚只有她知,细数一数,他似乎已有七八年未沾过她的身了。人人疑她恩宠不绝却无子嗣,哪里是她不能生,是他不愿靠近,她一个人要如何生?
温淑妃抹掉眼泪,抿住嘴唇失落地从地上爬起来。
赵誉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又传过来,连带帘外似泣似诉的雨,冰凉凉的敲在她心尖上。
“带走你的催情香!”
温淑妃凄绝的面孔陡然涨的通红。
含泪的眸子凝绝住了,瞳孔微张不可思议地望着赵誉。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她宫里熏着这香熏了三年之久,但凡他来,她便燃着这香,心底紧张地期待着他的表情会有变化,会凝着一双含情的眸子,低声唤她的小名。
可大多时候,他只是平静无波的瞭她一眼,叫她自个儿去歇着,能坐下来听她说会儿话已算作是恩赐。
她什么都试过了,他从来不为所动,再多说几句,便板了脸,拂袖便可离宫。她便再不敢了,小心翼翼地求着,哄着,没有了临幸之实,唯靠外头那虚幻的宠妃之名维持着脸面。
这种事连同胞兄长她也羞于启齿,每每家中催促她饮用补药早点养好身子以怀上个皇嗣,她唯有苦涩一笑,心里翻起冲天的羞耻感,只能默默压抑着。
如今他连这层纸都要撕破,当面抹了她最后的尊严。直言告诉她,他知道她是用什么下作手段想要求宠……且便是用了这样的手段,仍是求都求不来……
温淑妃咬了咬牙,尊严脸面就这样被血淋淋的揭开,心里陡然升起浓浓的恨。
她回过头,取了那只香炉在手,当着赵誉的面儿,将之狠狠掷在地上。
嘭!——
巨大的响声惊得外头侍立的黄德飞浑身一颤。
廊下的黄兴宝脸色都变了,打眼色询问义父是否要进去劝劝。
黄德飞素知温淑妃脾性,张牙舞爪瞧似厉害,可心底最恐惧便是失了颜面,皇上乐于配合,他便心知一二两人背着人相处的实情,也不敢当面叫淑妃知道。
赵誉脸色沉下来,嘴角却扯了一抹轻笑,眸色浮现淡淡的怜悯,见淑妃含泪气得发颤,不免“好心”劝上一句:“淑妃,御前失仪,朕可赐你死罪。”
温淑妃抹了把泪,抿唇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在赵誉面前如此,无异于是将命豁了出去。可她想不到旁的,心里那挣扎的纠结的苦楚和不甘快要把她逼疯了。耳畔听着赵誉浓浓的威胁,她甚至麻木得不知恐惧。
骤然,却有一道极怒的声音传来。
“温氏!是谁给你的胆子,叫你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赵誉未料太后竟冒着雨这会子前来,忙上前躬身请了安,从夏贤妃手里接过太后的手腕,亲自扶着她跨过门槛。
见温淑妃怔怔的模样,太后心火更炽,喝道:“还不跪下!”
夏贤妃立在另一侧,轻轻抚她后背,小声地劝道:“太后息怒……”
温淑妃冷笑一声,铿然在地跪了,太后正欲训斥,却听赵誉声音微扬:“黄德飞,送温淑妃回宫思过!”
黄德飞飞快地小步奔进来,躬身立在温淑妃面前:“娘娘请。”连连朝温淑妃打眼色,示意她不要和太后硬碰。
太后深深蹙眉,叹道:“皇上,您未免太纵由她了!长此以往,帝王威严何在?”
夏贤妃几步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垂下头去,仍是温和谦恭的模样。心里头那点困惑酸楚,也唯有自己知情。
赵誉搀扶着太后去往西边暖阁炕上坐着,大殿里黄德飞细声劝着温淑妃,不知说了什么,才好容易将这尊菩萨请走。
夏贤妃从宫人手里接过茶盏,先递给太后,又递了杯给赵誉。两手微微擦碰了下,夏贤妃含笑无声地睨了赵誉一眼,赵誉正色与太后说着话,似乎根本未曾察觉。
心里小小的开了一朵花出来,不及阳光雨露滋润,便极迅捷地枯萎了。夏贤妃唇边噙了抹苦笑,稍稍退开些,在炕下的圈椅中坐了。
听得太后与赵誉商量春幸南苑之事,太后道:“……说是都齐备了,钦天监建议四月十二启程,本宫看了这次陪侍的单册,皇上后宫本就太肃静了,叫得上名字的妃嫔几乎都在其列。皇上身边岂能无人照料?苏皇后那儿也该留几个侍疾的人。”
赵誉淡淡笑道:“温氏留下掌理六宫,徐贵人有孕不便随行,再有皇后大病初愈不适劳顿,几个皆留下来了,朕忙着朝中事,本就不常在后宫。再说宫里头宫人侍人无数,哪里就无人照料朕和皇后了?太后不必挂心,趁这回出游,好生散散闷。去岁便不曾出去,今年多住些日子才好。”
太后叹了口气,手里端了那茶盏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眼睛并没看赵誉,低声道:“本宫是怕皇上离不得新人,心里要挂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