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娘子和周婆子等人簇拥着秋兰往大奶奶院中去。
秋兰是自首,且是三爷的房里人,比一般侍婢不同,黄娘子等人都很客气,不敢绑不敢搡,客气地往院里请。
丫头一掀帘子,秋兰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陡然僵了几分。
三奶奶王氏陪林氏坐在炕上,正拿帕子抹眼睛。黄娘子原本就要冲口而出的话,给林氏一个眼神止住。林氏挥了挥手:“你们且退下。”
伸手招呼秋兰道:“好孩子,你过来坐。”
屋里服侍的大丫鬟玉蕊端了小杌子过来,秋兰心里没谱,小心翼翼瞥一眼王氏脸色。
她是甘心替三爷认了这罪,把三爷从这事里头摘出来。可有些话,奶奶在,她不方便说。
王氏面色不虞,看也不看她。用帕子揩了揩鼻子,道:“我总是心里堵得慌,想起那些事儿就气。”
林氏堆笑宽慰她:“都是女人,嫂子明白你的心。可这事儿不是小事,关系到娘娘,关系到家里,也关系到老三的前程,你们瑞哥儿的将来。这是年节到了,娘她不好计较,换做旁的时候,出这种岔子,谁能得了好去?”
林氏见王氏赧然不语,知道敲打得差不多了,转脸看向秋兰,“秋兰姑娘是个稳重的人,你奶奶偶尔脾气上来,你得劝着。你奶奶跟你三爷爱重你,你更该多替他们考量,接十姐儿回来是太太和伯爷的意思,你们从中捣乱,你奶奶跟三爷固然受排揎,你能从中摘出来么?”
主子有错,仆从受过。这般大罪真要论起来,秋兰小命不够赔的。
在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太直白。秋兰压住心底的疑惑,乖觉地认了错。
林氏命人送了主仆俩出去,廊下,秋兰挽住王氏胳膊,小声地道:“奶奶怎么会在?”
王氏冷笑一声,一把甩开她手臂:“你算什么东西?三爷闯祸,你替他收拾烂摊子?你想用这点子小恩小惠换他对你的不一般?真真是痴情啊!”
秋兰面色一红,赧然道:“奶奶,奴婢不曾想过那许多,只盼能给咱们三房解忧,姑娘的事儿既被查了出来,总得有人担这个责任,所以奴婢……”
“所以你挺身而出,为他牺牲去了?”王氏满面讥诮,看也不看秋兰。
秋兰泪水凝在眼眶里,上前一步重新挽住王氏胳膊:“奶奶,您嘴硬心软。秋兰哪能不知,您是为护着三爷和秋兰,才自己送上门来认罪,替我们将罪责担了。”
王氏冷酷的面容有一瞬松动,旋即重新露出个讥讽的笑,一把甩开秋兰的手,“你算什么东西?我做什么护你?”
秋兰忍泪道:“旁人不知奶奶性情,秋兰还不知么?奶奶怕我人微言轻,在大奶奶和太太跟前说不上话,怕我给治了罪,三爷要内疚不安。您一心为了我们,苦了您自己!您暗中替三爷做的,三爷不知情,可秋兰都是清清楚楚地瞧清了的!”
王氏嘴角始终噙着冷笑,边走边喃喃地道:“我看你是是失心疯了。好好的福我不享,我做什么替旁人考量。胡言乱语,我瞧你是越发没规矩了……”
她一味朝前快步走,秋兰盯着她的背影,缓缓地跪了下去。
“奶奶……”
福姐儿伤损面容一事,就此揭过去了。
新年如期而至。
民间各种热闹庆祝,四处喜气洋洋,宫内也并没因为苏嫔母子的离去而沉寂下来。
清晨天坛祭祖仪式过后,赵誉接见了几名重臣,赏了御笔亲写的福字,赐了宴席。午后率后妃宫嫔一道去给太后请安,又用了家宴。大好的日子,赵誉格外和颜悦色些,朝臣和嫔妃们敬酒都很给面子的陪饮了,到傍晚,方觉酒意上头,有些困倦。
佳节必是歇在皇后宫中。是规矩习俗,也是皇后的体面。赵誉闭眼倚在凤榻枕上,任宫人替他脱了靴子,皇后在厅外,嘱咐岳凌去传醒酒用的汤茶。
依稀有人靠近过来。
赵誉鼻中嗅见一抹淡而宜人的香味。
像是茉莉栀子的混合体,十分纯净。
来人渐渐靠近,声音颤颤的,羞涩中带着恐惧,喊他,“皇……皇上请用茶……”
赵誉张开眸子。
坐拥九州,天威赫赫,他睁开眼,眸光困顿不掩凌冽。
苏婉云撞上那目光,陡然吃了一惊,脑中一片空白,只怕得想退后。
左脚绊着右脚,她捧着茶碗仰头朝后栽去。赵誉横臂将她手腕扯住,茶水扬洒到金丝团龙袍上,留下点点水痕。
苏婉云几乎要哭出来,她距赵誉只一寸,几乎整个人跌在他身上。
稚嫩的容颜浮上一抹粉霞,她又羞又怕,睁大一双杏眸,胸口剧烈起伏,想哭又不敢哭。
外头静的蹊跷,苏皇后和宫人竟这么久不曾到来。赵誉立时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冷地松开手,低沉而短促地斥道:“出去!”
陡然失去钳制,苏婉云脚步发虚,两腿软得直颤,哆哆嗦嗦捧着茶盏,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苏皇后进来时,见赵誉端坐在榻上,领口扣子松了一颗,身上满是狼藉的水印子。她头皮发麻,看也不敢去看赵誉。岳凌和董冰上前替赵誉更换了常服,屋里气压低沉,许久不曾有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