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药八岁以前,都住在一个带大院的独栋居住区里。
院门口有威风凛凛的警卫把守,平日进出车辆都要查个两三遍,所以大院里各家的孩子从小都管得严,只能在绿植满布的大院里抱着团玩儿。
这种玩法也是要讲究“阶层”的。
比如,十岁以下的小孩扎一堆,十一岁到十四岁的再扎一堆。前者嫌后者装模作样,后者嫌前者幼稚无聊——两群孩子忍住了互相嫌弃的烦忧,在偌大的庭院里各有各的聚集地和乐园,勉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
你有你的皇帝,我有我的国王。
至于十五岁以上的,他们已经自诩大人,向来独来独往最多三五成群,每每也一堆功课和特长班压着,是没那么多闲心参与进来的。
时药很幸运,因为她五岁刚搬来时就成了十岁以下那群孩子里的新任小皇帝。
那群皮小子都皮惯了,第一次见穿着小粉裙脸蛋精雕玉琢透着点婴儿肥的小不点女孩儿站在自己面前时,包括小皇帝和他亲自御封的大内总管还有大将军以及一干文武“百”官——全都看傻眼了。
他们习惯欺负小女孩儿,碰上喜欢的女孩儿就更想拽拽她的辫子。可惜眼前这个漂亮可爱得跟从童话书里跑出来的一样,骇得毛小子们一个个纷纷把自己脏兮兮的手往裤子后面抹,连个上去友好示意的都没有。
所以确切说,时药是上任小皇帝“退位让贤”捧上去的。
等到她六岁那年,在大院里的地位就已经完全巩固了。走到哪儿身旁都跟着一群半大小子,粉嫩的公主裙也换成了背带裤,两只小胖手时常脏兮兮地擎回家。
唐姨看着自己早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中午回来时就成了小泥猴,糟心得很,跑去跟关慧诉苦。
然而关慧手一挥:“小女孩儿怎么了,又不比那些少点什么。她既然喜欢,就让她跟着玩。”
至此,唐姨管不住,关慧放养,时恒那会儿还是个常年忙于工作不着家的——小时药就更是放了山了。
六岁生日过去了一个月的时候,小时药的家对面搬来了个新邻居。
那天下午时恒难得在家。对于这个父亲,小时药那时候的印象也类同于多数孩子对父亲的那个标签——严厉。
所以时药那天难得地乖巧,一点都不敢造次,安安静静地穿着小白裙在客厅里看电视节目。
在她坐了十几分钟沙发就要坐不住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
小时药眼睛一亮,跟点了两盏小灯泡似的,嗖地一下投向了门口。
时恒都感觉到了这目光里的迫切。
他有点无奈,刚准备嘱咐几句,就听过去开门的唐温转回身说:“时先生,是对面的新邻居来打招呼。”
时恒闻言,起身走到了门口。
门外站着的是一对年轻父母,中间牵着个肉嘟嘟的白里透红的小男孩儿。
两边打过招呼,时恒礼节性地把人请到客厅里稍坐。
进到客厅里面,新邻居里的年轻妻子就忍不住对时恒夸奖沙发上乖巧坐着的时药——
“这是您家的小千金吧?长得真漂亮,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女孩儿呢。”
时恒笑笑,转过头,“瑶瑶,这是对门新搬来的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小时药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半圈,就从沙发上蹦下来,冲着那年轻夫妇笑得杏眼也像月牙儿似的。
“叔叔阿姨好。我叫时药,时间的时,良药的药。我今年六岁了!”
跳下沙发的小女孩儿一口气说完之后停下来缓了口气,就又摇晃着小脑袋张着小嘴叭叭开了,“妈妈说我本来叫时瑶,琼瑶美玉的瑶,但是因为我一岁那年爷爷生了很久的病好了,所以爸爸妈妈给我改成了良药的药。”
这次说完后,小时药背起小手,认认真真地睁着大眼睛看那个直往叔叔阿姨身后躲的小男孩儿——
“你别藏,我看见你了,你叫什么哇?”
“……”男孩儿脸一红,把脑袋往大人身后蹭。
“妹妹都这么大大方方的,你一个小男子汉还不好意思见人,丢不丢?”
胖嘟嘟的小男孩儿被他爸爸从身后提溜出来,原本就白里透红的小圆脸更是涨得通红了。他支支吾吾地张了张嘴,在背着手微微弯着腰看他的小女孩儿好奇的目光里,费劲地憋出了声音——
“我……我……我叫沈、沈骄……”
小时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你是叫沈沈骄吗?”
胖嘟嘟的小男孩儿连忙抬起头辩解:“不是——我我我叫沈骄……”
那时候比他还高了半个头的小女孩儿咯咯地笑着,指着穿了件褐色外衣裤子的沈骄,扭头对时恒说:“爸爸,他看起来白白的,好像一颗圆圆的松子啊。”
这话让三个大人都愣了愣,童言无忌也有趣,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而沈骄呆呆地看着他之前差点当成了小天使的女孩儿,圆嘟嘟的小脸微微涨红——
松、松子儿……
几秒之后,“哇”的一声,站在原地的男孩儿被气得哭出了声。
时药被惊住了,在原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