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沈洱走后,顾牧沉默地立在原地,重重咳嗽了声,他以手掩唇,手心却是一滩乌黑的淤血。
他垂下眼眸,面前却倏忽递来一张雪白的软帕,顾牧颤着手接过。
“你的病又重了。”涂大夫看向沈洱跑远的方向,低低笑道,“少劳心费神些吧,顾明昼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顾牧微微直起身子,将手心的血擦去。
“仙师,当年的事不可再……”
涂大夫出声打断了他,“不可再继续活在当年,你也是时候放自己一条生路,给顾明昼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又何尝不可?”
当年顾家人死伤大半,数十条性命陨于大邪毒瘴。尽管后来顾牧从溯缘灵珠中得知一切并非皆是顾明昼和那大邪的过错,可那些无辜可怜的性命却的的确确是平白受害。
如果顾明昼不执着把那大邪带进家中,也不会有后来的惨事发生,顾明昼的母亲和弟弟,更不会死在那日。
尽管顾牧知道顾明昼初衷是好的,但他不将顾明昼重罚赶出家门,难以服众,更难以服天。
人们都道,他重罚驱逐顾明昼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儿子克死了爱妻和刚出生的儿子,只有顾牧心中清楚,他从未那么想过。
当年真正失去一切的人不是顾明昼,而是顾牧。
爱妻,刚出世的小儿子,还有那个被他亲手打成重伤赶出家门的大儿子。
他几l乎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年来,顾牧以闭关的名义把自己关在屋内,日夜焚香祈祷上苍能够饶恕顾明昼身上的血孽。
他不再修炼,也不再服药。
顾牧想,兴许有一日他死去了,可以代替顾明昼了结当年的罪孽。
没成想,顾明昼又带回来了一只大邪,甚至还和那大邪生下两个孩子。
他一生都理解不了顾明昼为何会对大邪产生怜悯,但他清楚,顾明昼的心比世上任何人都要良善。
那是一个温柔的孩子啊。
他不愿再看到顾明昼走上歧路,重蹈覆辙,满盘皆输,所以才忍不住动手打了他。
哪怕代价是顾明昼心中永远对他有恨,他也必须这么做。
可当他看到沈洱凝聚出灵气,为顾明昼的过去而落泪,又忍不住产生了一丝希冀。
兴许沈洱的到来,真的能如顾明昼所说,弥补他心中的伤痛,让争斗不休的修真界逐渐太平。
顾牧眺望向蔚蓝的天空,房檐屋脊之上,一朵秋海棠在枝头绽放,明艳极了,他垂下眼眸,低低叹息了声。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也会这样想吧。
*
兔子在顾家横冲直撞着,好半天也没找到顾明昼的房间在哪里,反倒撞上了顾明佑。
沈洱一见到他,就想起幻境里顾明佑踩顾明昼的书本,还有他身边那两个可恨的小厮。
而且,沈洱还想到一件事。
萧青当时跟他说过,谢珣是从一个叫顾明佑的人手中拿到顾明昼的生辰八字的。
思及此处,兔子火气更盛,没好气地喊他一声,“你,对,就是你,过来!”
顾明佑闻声抬眼,对上了沈洱的目光,他稍显错愕地在那张脸上仔细看了看,“你不是顾明昼的……”
妻子么??
怎么变成男人了!
兔子冷哼了一声,说道:“本座问你,顾明昼的生辰八字是不是你透露给魔族的?”
顾明佑仍然沉浸在沈洱居然是男人这件事上,久久不能回神,反应过来沈洱在问他什么,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生辰八字这等可危及性命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告诉给魔族知道?
这可是违背家规的重罪,要受责罚的。
“你还狡辩,那魔族是怎么拿到顾明昼的生辰八字的,还是三世!”兔子半个字不相信他,气冲冲地逼问,“你解释啊!”
顾明佑眉宇微蹙,他不喜欢沈洱对他说话的语气,可抬眼看到沈洱那张脸,他莫名像吃了苍蝇一样,发不出火,“生辰八字皆在藏书阁阁楼有专人镇守,我是未来的顾家家主,怎么可能会和魔族暗通曲款,岂不是给顾家蒙羞?”
饶是他再厌恶顾明昼,也绝不会做出这种龌龊腌臜之事。
在这个家早已是他当家做主,只要顾明昼不回来与他争夺家主之位,他又何必为了个已经被逐出家门的人自伤八百。
更何况,他要收拾顾明昼简单极了,有无数可以摆在明面上的陷阱逼着顾明昼不得不跳,哪用得着再放暗箭。
“你说得好听,那难不成是本座把顾明昼的生辰八字送到魔族手心的?”沈洱戳着他的良心道,“你说话难道就不昧良心嘛?”
顾明佑倏然握住他的手腕,不解地道,“你为何独独对我偏见这么重,先前见面不是还相谈甚欢?”
沈洱连忙把手抽回来,拍了拍自己的爪子,“你少给本座动手动脚的。”
“好。”顾明佑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碰你,那你可否也解释一下,为何先前男扮女装,还朝我暗送秋波?”
沈洱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胡说什么?本座对你暗送秋波?”
顾明佑理所当然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