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翌日一早。
扶风山清晨阳光明媚,冲破山上的邪瘴照映进幽冷山洞里,今天是春日来最好的天气。
顾明昼起得早,兔子还在兔子窝睡觉。
兔子窝是顾明昼用棉褥子和一叠软被给他堆出来的,这半个月来沈洱都蜷缩着睡在这上面,软被和褥子都被压出一个小小的坑。
兔子也严词抗议过,想去睡顾明昼那张又宽敞又柔软的床榻。
顾明昼毫不犹豫拒绝,他的床上不允许出现兔子毛,而且在他把床搬来之前,沈洱一直睡的山洞坚硬的地面,早该习惯了才是。
于是沈洱抗议无效,就睡在兔子窝里,顾明昼依然在床上。
其实顾明昼最重要的理由没有说,若是他们两人同床共枕,他担心会受沈洱那奇怪诅咒的影响,重蹈覆辙,他们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更何况兔子窝叠了十几层软被,足够了,就是看着寒碜点而已,总比睡在地上强。
后来沈洱慢慢习惯下来,竟然对这个软乎乎的小窝产生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依恋,偶尔不睡在上面还会失眠。
思及此处,顾明昼望着兔子窝里蜷缩着酣睡的沈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分明一开始说不喜欢,后来却睡得极香。
沈洱睡熟的时候,眼睫长而纤细,静静搭落在白皙皮肤上,眉眼之间少了些矜傲不驯,模样看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又兴许是兔子本来心机不多,平日太笨,睡着了反而看起来聪明些,唇瓣紧抿着,令那张漂亮俊秀的容貌平生几分疏离自持的距离之感。
顾明昼安静地看了他半晌才回神,起身在门口画好防止沈洱四处乱跑的阵法,穿戴好衣服下山去寻苏卿言。
还没走到山下,在半山腰便碰见了捂着鼻子要过瘴雾的苏卿言。
“师弟!”苏卿言连忙快步穿过瘴雾,跑到顾明昼身边,“衣服买来了。”
顾明昼点了点头,伸手在掌心凝聚一股护体灵气,覆盖在苏卿言身上,让他能在这邪瘴内稍微好受一些。
“有劳师兄了。”顾明昼摊开手心,从苏卿言那接过装着衣服的储物戒。
耳边传来苏卿言语重心长的声音,“师兄能帮到你的仅限于此,如果能帮你是最好,帮不到你,你就跟他们撕破脸,看望完祖母便回宗门来,有宗主和我们撑腰,不用担心。”
他是宗门大师兄,也是同门里和顾明昼关系最好的人,顾家的事苏卿言都多少清楚。昨日顾明昼从他那坑去玉佩和青霄,想必也是为了让沈洱能有个身份,也好不受顾家人欺辱。
虽不知夙冥究竟如何得到顾明昼信任,但苏卿言清楚他师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顾明昼不愿多言,他也不会多问,谁身上还没几个秘密呢?
只要顾家一事彻底解决,从今往后顾明昼也就少了一桩凡尘心事,于修炼有益,他能帮就帮。
顾明昼五指缓缓蜷紧那枚储物戒,声音微哑:“多谢师兄。”
若没有宗门上下的师兄弟们,他怕早就活不过十八岁那年深冬。
恩情至重,如同再造。
“客气什么,快看看衣服如何。”
闻言,顾明昼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储物戒上镶嵌的翡翠灵石,刹那间,面前腾起一团薄雾,薄雾深处依稀浮现出一套崭新的衣服影子,那是一件——
薄若蝉翼的赤色纱衣,还是从腿根开衩到脚跟的那种。
顾明昼沉默片刻,将那透得可以看清手指的纱衣举起,缓缓挪眼看向对面的苏卿言。
察觉到他的目光,苏卿言摸了摸鼻尖,干咳了声,小声辩解道:“你是知道我的,我爹管我管得严,俸禄也剩得不多了……”
他还没说完,顾明昼毫不留情地将那纱衣套在苏卿言头上,右眼皮狂跳:“是啊,我早该知道。”
一个两个,都不靠谱。
“师弟,师弟你别生气,这衣服虽然透了一些,但胜在有种若有似无隐隐约约的美感呐!”
“闭嘴吧。”
顾明昼一个字也听不进,扯起被纱衣蒙面的苏卿言便御剑朝山下琉璃城赶去。
半晌,两人立在昨日苏卿言去过的成衣铺里,共同望向那件被侍女们呈出的广寒仙宫玉兔水袖。
广寒仙宫,玉兔,名字倒很衬那只蠢兔子。
顾明昼盯着那件雪色水袖,布料比之前他给沈洱买的那件云绣还要名贵,做工也远超俗物,一针一线,一绣一缎,都浑然天成,美若天物。的确怪不得苏卿言买不起。
“师弟,你看我说了吧,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灵石。”苏卿言开始诉苦,“其他衣服倒也看过,都贵极了还不好看,师兄实在没招,才买了那么一件衣服,套在外面穿也不是不行啊……”
顾明昼没有回应他,目光仍沉沉地盯着那件玉兔水袖,脑海内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洱穿上这件衣服时的模样,腰束很细,雪色的长裙系着这样一条浅蓝衣带,更显盈盈一握,沈洱最近肚子上肉又多了些,能穿得进么?
若是能穿进,这件衣服再合适他不过,像是专为沈洱量身打造。
那日买的那件云绣,兔子穿着也很好看,不知穿上这件水袖,又会是如何一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