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娘子,真的送这个?”再过些时日,便就是明家主明掣五十岁寿辰。
明薇定定地看了那长木盒子一会,点头:“嗯,就这个。”
不用打开,她也知道,这长木盒子里的是一副画。还是一副她极熟悉的画。这三年,她常用会拿出来看。
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那是他们新婚第二日,新房还挂着满室的红绸,燃尽的一对花烛落下两坨红色的蜡泪。细碎的阳光从雕花的窗子投进来。
落在红色地毯上,映出一个个绚丽的浅红光斑。
萧暨白站在案桌前,手握着笔,袖口微微上提,露出一截细白的腕部。骨节分明的手微微虚握成拳,执着一支玉色毛笔。
笔墨挥毫,在洁白的宣纸上,绘出一笔一笔优美的线条。
明薇浅笑着走近,看了一会,觉得那些或粗或细的黑色线条,像一团乱麻,几乎要绕得她眼晕。
她自小就不喜欢这些阳春白雪的琴棋书画,不过,只要是萧暨白画的,她都会努力去喜爱。
浅浅抿嘴笑了,想到曾在戏台子上见过的红袖添香。
心中一动,伸手拿起小勺子,舀了一些水到端石寿山福海纹砚里,拿起墨条,打着圈儿缓缓研磨。浓稠的墨汁一点一点晕开。
明薇一面继续着手上动作,一面微微仰着头,水润的杏眸亮晶晶地瞧着萧暨白。
他长得真好看!
五官精致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勾勒出一丝寡淡的味道。
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特别的勾人,阳光洒落的阴影和他冷白的肌肤,在这张清俊如嫡仙的俊脸上,画出一道阴阳分割线。
大红色的玉带拢住他健实强壮的腰腹,只看一眼,明薇就脸红心跳,急急地别开眼。
“郎君……”明薇才发现她的声音竟娇嗔柔软得似要滴出水来。才出口,明薇又羞得惶惶低下头。
“你该唤侯爷。”萧暨白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明薇一愣,这才发现,画作已经完成来。一副秀丽磅礴的山水画,跃然纸上。明薇兴奋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如捧起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捧起那副画作。
“郎君,将这画送与我可好?”噘着嘴,眨了眨眼,杏眸里波光潋滟,比这满室的红绸还要耀目。
萧暨白清冷的黑眸睨过来。
明薇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眉眼弯弯,一双水洗般的明眸,晶莹剔透熠熠生辉,仿佛有漫天的星光被碾碎了缀在其中。
随着她一笑,娇嫩红嫣的樱唇边绽开两个甜甜的柔柔的梨涡。
萧暨白眸光闪烁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整了整一丝不苟的领口,漂亮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随你。”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大步离去了。
明薇如获至宝,当即就派人拿去裱了。她以为这是他们幸福生活的开始,却不成想,这是他们唯一仅有的一丝温馨。
自回门日,从明府回来。萧暨白就让她从新房搬出来,并让她住入了偏远的琴院。明薇至今也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不管是为何,都已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明薇在心里喃喃道。
月桃见明薇坚持,便也没再说什么,手脚麻利地从柜子里抽出一匹红绸,将长木盒子严严实实包好。
“老爷派人捎来话,让娘子今年勿必要邀侯爷一道回去明府。”
明薇心脏轻微一痛,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樱唇挪动待要开口,突然,院子外响起一阵喧哗声。
“娘子,您身子还未大好,外面风凉,待奴婢去看看。”月桃说着,麻利将红绸打了个结,包装好的长木盒子放进柜子里,快步往门外走去。
“好。”
少顷,月桃又一脸怒气地进来,脚步踩得很重。
明薇抬眸看去:“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月桃怒气冲冲:“娘子,他们太过分,这个月府中发放月俸,竟然漏了我们琴院。定是二夫人故意的。奴婢这就去找他们理论去。”
这些时日,府中供应琴院的食材,都是烂的,根本没发吃。还是明薇偷偷让她卖了库房里的嫁妆,才换得一些银子,贴补。
明薇拉住月桃,摇头:“算啦。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拿去分给他们,以作月俸。”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个钱袋,递给月桃。
月桃眼眶一红,这是娘子仅有的一点贴己了。
**
午后的阳光,褪去了温柔变得有些炙热,透过盖在屋顶的梧桐枝叶的缝隙,从窗棂肆无忌惮地洒进来。
“娘子可还记得那王三?”
明薇想了一下,点头:“记得,他是府里的车夫,他怎么了?”上回去金仙观,便是他驾的马车。只是后来,那马车坏在路上了。
让他回去再驾一辆马车过来,后来也没等到,也没再听到他的消息。
“他的娘子跪在院子里,说是求娘子救救王三。”
明薇一下子站起来,快步往外走。
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跪着一妇人,约莫三十来岁。一身暗灰色粗布麻衣,头发用一根木簪别着。几缕发丝凌乱地垂下,飘落在腮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