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温和的日光落了满地,光影之下,纤尘跳跃。
凌清吟的目光略过她的身侧,只见燕辞川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他的面容隐于暗处,白发凌乱地落了满床,单薄的黑袍松松垮垮地落在他的腰间。
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凌清吟眯了眯眼睛,她的目光在粉桃面上停留了片刻,试图从她的眼底看出些什么来,她的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与心虚。
凌清吟面色不变,声色冷淡,“你在找什么?”
粉桃身子一抖,眼底的慌乱越发的明显,她的目光飘忽,“我,我就是看房里有点乱,给您收拾收拾……”
凌清吟闻言有些说不出的纳闷,“我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
房内除了燕辞川与她的包袱,几乎可以说是空无一物,有什么好整理的。
粉桃也察觉到了她这个借口实在是太过拙劣,她偷偷瞥了凌清吟一眼,只见凌清吟歪了歪脑袋静静地看着她,温暖的日光落在她的身后,她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却诡异地觉得,现在的凌清吟好像比以往都要可怕……
这样的凌清吟无端地让她有些慌乱,下意识地便想要逃离此处。
粉桃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袖子,声音有些干巴巴的,“这都是个误会,若是大小姐没什么事,那奴婢便先走了,夫人那儿还等着奴婢呢……”
话落,她连忙绕开凌清吟便要匆匆离去,却见厚重的院门猛地闭合,她的胸口一颤,心底有些打鼓。
却见凌清吟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自她身后走来,洗到泛白的裙角如流水荡漾,“凌玖玖让你来偷我的东西?”
粉桃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猛地转过身,“你怎么知……”
须臾,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变了口风,“大小姐您开玩笑了,凌家好歹是朝圣山外出了名的富庶,怎么可能会惦记您的东西呢?”
她抬了抬下巴,又恢复了先前趾高气扬的模样,心底却是止不住地有些发笑,她怎么可能会怕凌清吟这个傻子?
凌家对她不闻不问,往日的她甚至连凌家的杂役都不如,现在又嫁了个昏迷不醒的废人。
这后半生还得靠着凌家过活,这个傻子这辈子都注定被二小姐踩在脚底下!
她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粉桃复又理直气壮起来,她理了理鬓边落下的碎发,“奴婢还有事要先行离开一步,若是耽搁了夫人的要事,咱们可担待不起,大小姐您说是不是?”
凌清吟在心底呸了声,她也不知这群人是如何这么理直气壮地不要脸的。
她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到粉桃这次来定是为了原主母亲程瑶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
琉璃血珠伞。
程瑶本是一届散修之女,他们父女二人在昌甹域亦是小有名头,修为不俗,谁料后来他们被魔修袭击,她的父亲死在了魔修手中,程瑶虽侥幸逃了出来,却是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恰巧被路过的凌父所救,经过日夜的相处,二人之间渐生情愫,几经周折之后程瑶终是嫁给了凌父。
那时的凌家早已败落不堪,程瑶几乎凭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凌家,她四处寻找秘法为凌父提升修为。
却没想,二人成亲不过半年,他便已厌弃了程瑶的强势。
他厌恶别人说他是个吃软饭的懦夫,厌恶外人揶揄的目光,却又不得不仰仗着程瑶,凌家需要她。
这种复杂的情绪几乎将他逼疯,凌父很快便与他温柔小意的青梅勾搭在了一起,在程瑶难产离世之时,他竟松了口气,而后立刻将凌玖玖的生母接回了家。
他对程瑶心中有了龌龊,对她的女儿自然也是不待见,平日里对她不闻不问。
好在程瑶虽然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可她到底不是什么不知世事的娇小姐,总会为女儿做些打算。
她带来的除了灵石珠宝,最为珍贵的却是一柄不过巴掌大的琉璃血珠伞,这伞乃是她父亲毕生修为所结,威力惊人,她用秘法将这血珠伞留给了凌清吟方才含泪离世。
凌玖玖上辈子见识过这血珠伞的威力,自她重生之后,便千方百计地想从她手中将这血珠伞给哄骗过去。
原主哪怕神志不清,却仍记得那血珠伞极为宝贵,说什么都不肯交出来。
然而血珠伞最后却依旧落到了凌玖玖的手中,她只需要委屈地掉一滴眼泪,那群人便恨不得将心都剖出来送给她,更别提一把小小的血珠伞。
原主这辈子只在乎两个人,一个是她父亲,另一个便是她亲手救回来的亓官肆。
然而她的父亲视她如无物,对她不闻不问,冷眼看着她死去。
她救回来的亓官肆,曾经承诺过会保护她,照顾她一辈子的亓官肆,却是亲手剖开了她的血肉,将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捧到了她最厌恶的人面前。
凌清吟扣了扣指尖,心中有些不爽。
在那文中,粉桃可没少仗势欺人欺负原主,若是她躲得远远的,她可能还懒得与她计较,现在她主动挑衅上门……
凌清吟掀起眼皮,看着神色嚣张的粉桃,轻声问道,“你觉得我杀了你,凌玖玖会为你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