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最近怎么样?”
段元棋早就猜到这通电话最后会回到这个问题上。
时间隔得越久,段景卿的来电便越密集,内容也从寻常的对学习和生活的关心,渐渐偏移向卷着舌头念出的‘枝枝’两个字。
“不知道,应该在学校。”
段元棋表现得漠不关心,将先前的答案换了语序,重复着说给段景卿听。
书包背带上的钥匙扣被他取下来,挂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那是一个莫比乌斯环,被季枝宜宝贝一样带在身边,叫他用去纽约的机会做交换,顺利地从对方手里抢了过来。
段元棋坐在贵宾室里,面前放着瓶没喝过的气泡水,以及一叠仅剩下边角的甜品。
他在等季枝宜试样衣,对方为了一个月后的纽约之行实在是费尽了心思,一面想要取悦段景卿,一面又想在段家夫妇眼中维持好长久以来乖巧矜重的形象。
季枝宜此前没有什么需要穿到定制西装的场合,因此前来接待的还是以往段景卿在Kiton的私人导购。
段元棋远远看着季枝宜在后者的恭维下走出试衣间,不免觉得有些讽刺——段景卿的旧情人花着段景卿的钱,用段景卿的名义,去披一身用来挽回段景卿的皮。
“先吃饭?吃完再去挑宋凭的礼物吧。”
段元棋在季枝宜走近之前将电话挂了,他没有即刻起身,而是又倚着沙发坐了一会儿,见对方仍旧站在矮几边上,这才泰然地从靠垫上离开。
他学着段景卿的样子去揽季枝宜的腰,后者今天穿了件薄毛衣,松松垮垮地从肩上坠下去,让段元棋在最开始仅仅抚上了一阵空气。
几步过后,段元棋又将手臂往回收了些,掌心贴上柔软细腻的羊绒,有些逾矩地落到了季枝宜的胯上。
“刚才……”
季枝宜为对方的动作停顿了半秒,欲言又止地将话收了回去,直到段元棋带着他从店里离开,终于犹犹豫豫地问到:“刚才是先生的电话吗?”
“爷爷的助理,确认一些去纽约的事。”
段元棋把谎说得游刃有余,眼看着季枝宜露出一种像是刻意表现出的失落。
他不好肯定对方是否在借此试探自己,只能将思绪往别处偏转,漫无边际地想着,段景卿的爱可真是残忍,温柔纵容地养着季枝宜,不断地给予希望,却又永远都在回避。
不过后者似乎并非一味地承受着游移不定的感情。
段景卿不愿意真正接受季枝宜,季枝宜便如法炮制地这样对待他与宋凭。
想到这里,段元棋不太高兴地把对方更揽紧了些。
他毫无征兆地低下头,在季枝宜温吞地将目光对上之后,玩闹一般,在后者的耳尖上啄了一口。
“现在就只有我可以亲你了。”
“嗯。”
季枝宜跟着自己的回答不明所以地点了点脑袋。
段元棋盯了对方一会儿,末了倏地笑了出来。
“你的爱和吻是分开存放的。”
他说完,恶作剧似的将食指抵在了季枝宜的嘴唇上,半晌才渐渐地下移,停在了心口的位置。
“砰。”
段元棋将手拟作一把枪,随着那声响,重重在季枝宜的心上戳了一下。
“你是不是没有想过去了纽约之后要怎么办?”段元棋说,“要是没有结果呢?或者干脆被拒绝了。”
季枝宜被问得一怔,茫然地看回段元棋。
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心里的声音只催促着他赶紧去见段景卿,而关于为什么、做什么、想要什么,他却根本无法理清了。
他迟钝地被点醒,目光始终与段元棋交汇,又到底不知该如何作答。
季枝宜临时患上了失语症,才被触碰过的嘴唇启出一条缝隙,细听却没有任何声响。
“要不然和我谈恋爱好了,反正这张脸很像不是吗?”
“小元……”
“好了好了,开玩笑。吃饭去了。”
段元棋知道季枝宜会跟在这两个字之后说些什么。
那些话换过措辞,换过句式,一次次或直白,或委婉地指正。
段元棋都听腻了,想也没想便再度提步,带着季枝宜往预约好的餐厅走去。
后者侧着脸最后看了他一眼,见段元棋实在表现得坦然,到底将唇瓣重新抿紧了,咽下了原本将会显得荒谬的答案。
——
段元棋订的是附近一家创意菜餐厅,最近刚升了评级,连带着室内的香薰都好像换了一种味道。
季枝宜以前常跟着段景卿来这里,大抵是更改了装饰的缘故,他在最初进门时竟觉得有些陌生,笼统地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眺远,问侍者能否换到outdoor的位置。
迈阿密的深秋不冷,偶尔还会叫人觉察到夏季的余热。
服务员将一盘柠檬鰤鱼同烤肉用的石块先后送了上来,看不见的热气烫得一旁透白的鱼肉都开始扭曲,浸在酸涩的汁液里,像是要跟着波纹摇摇晃晃地升起。
季枝宜的脸颊很快也铺上一层红晕,细腻地在皮肤上抹过几缕,说不清是因为热还是其他。
“要不要回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