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黑鱼不仅可以滋补调养,还能生肌补血,很有营养。其实它也是有刺的,只不过它的刺较别的鱼少了许多,只有主骨以及与主骨连在一起的刺。”
童少悬抬头看她:“所以你是把黑鱼的刺全部去掉了吗?”
坐在胡椅从下往上看的时候,童少悬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仿佛又凭空小上了好几岁,让唐见微一时有种想要抚摸她小脑袋的冲动。
幸好忍住了,不然的话这画面也太过温馨,充满母慈子孝的意味,让她正坐在对面的正牌阿娘心里该怎么想。
“是,全部剔掉了,并不费事儿。”唐见微小声回答,“夫人不用担心我。”
童少悬没有说话,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碗中。
剩下的一个汤,便是用这黑鱼的鱼头炖成的汤。
不过出自唐见微之手,必定没那么简单。
将黑鱼的整颗鱼头从中间剁成两瓣,入汤,放入姜片和胡椒。再嗑两枚蛋,打散之后倒入汤中。
鱼头复杂独特的美味,和胡椒浓烈的口感,以及浓稠的蛋液交织升华,一口热汤入肚,所有的潮湿寒冷一扫而光。
唐见微今晚准备的那几样家常菜实在是太入味,太适合一家人热火朝天围坐在一块儿吃饭。
据说前朝因为女性在出嫁之前不宜见到他人,所以即便在家里也都是分食,自己吃自己的。
大苍建国之后,女性可以经商入仕,男女大防的风气也逐渐消弭。
高挑的胡桌胡椅在大苍境内风靡之后,热热闹闹的举家合食很快代替了分食。
唐见微看着童家人吃得相当热闹,互相议论着,给彼此夹菜,她也挺开心的。
不过还未正式过门,她不方便在此逗留,便向大家告辞,明日再见。
童家人见她辛辛苦苦用心做了两菜一汤端过来,结果连坐也没坐下,这就离开了,纷纷看向了童少悬,用眼神将她催起来。
童少悬:“……”
身后的热闹随着脚步很快消失,唐见微的笑容也在黑暗吞噬脸庞之时慢慢僵硬。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吃晚膳的场景,好像不久之前她也经历过。
那时候,她也有耶娘也有姐妹,也有家。
她也不是生下来就一个人。
从前厅出来之后,倏然被冷意包裹。
有些细雨从漆黑的天际飘下来,落在童少悬送给她的棉袄上。
夙县的雨都和博陵的不太一样,博陵的雨说落就落,一颗颗比豆粒还大,连着北风迅速下成瓢泼之势。
而这里的雨很细很绵,轻易便在眉毛和睫毛上停留,弄得人发痒。不像是雨,更像是雾。
前段时间她还跟紫檀说,这夙县气候炎热,都入秋了还常常热得人一身汗,说不定到了冬天连炭盆子都不用起。
没想到才过了多久,一场秋雨洒下来,气候骤然变化,即便穿了袄子,也冻得她直哆嗦。
如果说博陵冬季的冷是寒风和冰雪交织的拳头,是直接打在脸上的冷,那么夙县的冷便是钻进骨头缝里,钻进心里的蛊虫,让人五脏六腑都结冰,血里面都滚着冰渣的冷。
唐见微觉得自己穿的已经不少了,没想到一阵冷风过来,还是将她吹了个通透。
来夙县之后,她似乎一直都很忙。
忙着跟童家人打交道,忙着和童少悬你来我往地互相挤兑,忙着出摊忙着赚钱……
等她再回首的时候,秋季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年不远了,给她留下刻骨之痛的天显六年就要过去了。
她曾经习惯的那个温暖之家,那些本该属于她的宠爱,也被封在了黄土之下,永不复来。
唐见微抬起头,想要找到耶娘教她识别的第一颗星星,可是望了许久,除了如墨一般的黑之外什么都没找到。
古老的传说不都是那么说的吗?
家人去世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只要想到见他们的时候,抬起头便能够看见。
家人们永远会守护在身边。
所以那些传说都是骗人的,都是自我安慰的谎言罢了。
她根本看不见,感觉不到,什么都没有。
失去了便是永远失去了。
她低下头,自嘲地笑笑,想要快步离开之时,骤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三娘。”
唐见微的心尖被这一句温柔的呼唤敲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惊颤又酥软。
是她的家人在叫她!
唐见微立即回眸,米黄色的纱灯将竹林照成了一片接近于白的颜色。童少悬还戴着去书院时戴着的青色幞头,身着紧腰胡服,脚踩小皮靴。
薄薄的纱灯里烛火被风吹得忽闪忽闪,童少悬比巴掌脸还要小一圈的脸上,那双樱唇尚未张启,藏着些羞涩感的灵动大眼睛里仿佛已经代替主人说了话。
原来是童少悬。
唐见微眼眸内惊喜又期待的光很快熄灭,换成了温和。
但方才那一瞬与往日略有不同的表情,还是被童少悬捕捉到了。
她大概能猜到唐见微因何露出脆弱的神色,或许是与她称呼改口有关。
三娘。
童少悬很感谢她为童家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