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裴慎到底是没有将那笔银子收下。
按着甄好原来的意思,她将银子交给裴淳做私房钱, 等到以后兄弟来离开了甄家, 若是处境艰难,裴淳也定然会将银子拿出来给裴慎用。到了那时, 裴慎在京城,她在江南,就算裴慎想还也还不了她。
可她想得好, 却平白让裴淳遭了一顿罚, 甄好就过意不去了。
在秋天被泼了一头水, 又在冷风中吹了一刻钟, 尽管没站足一个时辰, 可裴淳年纪小, 到底还是没抗住, 当天晚上便觉得头晕,连说话时也变得虚弱了不少。
甄好心中愧疚, 早上让枝儿给他煮了姜汤祛寒, 晚上又找了大夫过来给他看,夜里也守在他的身旁,哄着他把药喝下去。
苦药入口,裴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等他将碗放下, 甄好又连忙往他手心里塞糖块, 才总算是将苦味压了下去。
裴淳恹恹地躺在床上, 被子拉高到脖颈, 只露出惨白的小脸。他平日里最皮实,连病也很少生,忽然小病如山倒,整个人都蔫了,一双眼睛雾蒙蒙地看着甄好,把甄好的心都看软了。
她摸了摸裴淳软软的小脸:“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外头去好吃的,你不是一直想吃食味庄的烧鸭?你哥不让你吃,我带你去吃,吃两只,不,三只好不好?”
裴淳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道:“可我吃不下。”
甄好笑道:“那就吃一只,剩下的打包回来,留着晚上吃,明天吃,吃到你不喜欢为止。”
裴淳眼睛一亮,刚要应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缩了回去。
他小声地说:“我哥会生气的。”
“……”
被罚了一遍,裴淳如今可是什么也不敢要了。
甄好扬了扬眉,道:“他要是生气,我就去训他一遍,保管他答应。”
裴淳又高兴起来:“那,那一只就够了。”
甄好满口应下,帮他掖了掖被角,叮嘱裴淳好好休息。她起身要离开,裴淳的手又钻出被子,抓住了她的衣角。
“嫂嫂,你真好。”裴淳诚恳地说:“就像我娘一样,不,比我娘还好。”
甄好愣了一下,忽然心疼起来。裴家兄弟俩都是自小失去了爹娘,裴淳更可怜,他连亲爹亲娘的模样都不记得,裴慎抚养他虽然尽心尽力,可他那时也只是个半大小子,还有生计要扛,多少也有照顾不来的地方。
长兄如父,可没娘怎么行?
“嫂嫂,你可不可以亲一下我。”裴淳眼巴巴地看着她:“我看见过婶娘亲大宝,你可不可以像婶娘一样,亲一亲我?”
甄好哪有不同意的。
她亲了亲裴淳的脸蛋,顿时把裴淳乐得笑开了花,就算是闭上了眼睛,可嘴角也是高高翘起,仿佛整个人都精神了过来。
“嫂嫂,我好了。”他催促道:“你快回去休息,小心被我过了病气。”
甄好替他吹了蜡烛,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裴慎就在外面等着。
他摸了摸鼻子,还有些不好意思:“又给甄姑娘添麻烦了……”
“你要是担心给我添麻烦,下回下手可就轻一些,裴淳还那么小,你竟也下得了手,若是今天真让他站一个时辰,这会儿也不知道要病成什么样子。”
“裴淳性情顽劣,若是不好好管教,他就不会将教训记在心中。”裴慎皱着眉头道:“甄姑娘太过纵容,若是不罚他,他下回还会再犯,这回是甄姑娘给他银子,下回或许就是他偷银子了。”
“裴淳是你的弟弟,难道他会做出这种事情?”
裴慎道:“哪怕是我的弟弟,不好好管教,他也照样会学坏。”
甄好没好气地道:“那照你这么说,还是我教坏了他?”
“裴慎不敢。”他连忙道:“甄姑娘是一片好心,只是他年纪小,没有定性,只会……”
“行了。”甄好打断了他的话:“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这是你弟弟,也轮不到我管教。”
裴慎怔了一下,呐呐应下。
他心中还觉得有些怪怪的。
要不是甄姑娘提醒,他差点就产生了奇怪的错觉,险些就要以为裴淳是两人的孩子了。早上甄姑娘来替裴淳求情时,说话一套一套的,就像从前他见其他人家的爹训孩子,别人家的娘挡在孩子面前,拦着护着不让训一样。
他们爹娘去的早,裴淳是他一手带大,祖母身体不好,管教裴淳也是他费了心思。他要读书,要挣银子,没有那么多心力可以分给裴淳,也没有空可以与他好好说道理,每回裴淳做错了事情,他都是责罚一通,罚过了,裴淳就记住了,下回也不敢再犯。
也因着这个缘故,他一发起火,裴淳就怵他。
从前他没觉得不对,如今有甄姑娘这么一拦,裴慎就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缺了什么。
虽说是假夫妻,可与甄姑娘待在一块儿,倒像是个真夫妻似的,连教训孩子都有人拦着。
裴慎摸了摸袖口,看着甄好进了屋子,合上了门。他对着透着暖黄朦胧火光的雕花木窗看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