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声瓮气的声音忽而传来:“看也无用,你出不去的。”
我一怔,隔着手腕粗的铁栅栏循声看去,这才发现隔壁还关着一人,盖着褥子缩在榻上,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得。
待得依稀看清那张脸,我吃了一惊。
“你是……”我说,“二王子?”
听到这称呼,那人抬起头来,果然正是司马敛。
与上次在雒阳宫中所见不一样,此时的司马敛,早已没有了嚣张跋扈之色,憔悴的脸上,目光狐疑不定,仿佛一直处于惊惶之中。
“你是何人?”他问。
我心中有了些计较,叹口气:“在下不过无名之辈罢了,未知二王子怎会关在了此处?”
“你是张弥之的人!”他突然忿忿道。
我讶然,道:“王子何出此言?”
“孤已经继位为东平王!”司马敛骂道,“只有张弥之老匹夫不肯认,你不是他的人是谁!”
他说着,又絮絮叨叨地咒骂了一通张弥之,却将身上的褥子缩得更紧。
我看着他,有些无语。
“大王息怒。”我只得哄道,“是小人消息闭塞,未知大王喜事。”说着,我压低声音,“不瞒大王,小人是奉了圣上之命,特地来救大王的。”
司马敛听到这话,停住了絮叨。
“救我?”他即刻问,“怎么救?”
“自是借故打入这石牢中,将大王救出去。”我说,“我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大王在此处受苦,苦于营救无能,只好假装谋逆,也被关了进来。大王必是对这石牢熟悉,不知大王可知晓破解之道?”
听得这话,司马敛刚刚兴奋起来的目光又涣散下去,
“这石牢乃父王修建,进出皆不过一口,否则怎会号称万夫莫开。”他将身上的褥子悟紧,声音再度变得瓮声瓮气,“进来的人,从来没有谁出去过。”
我想了想,正待再说,忽而听到一阵嘈杂声传来,似乎又有新的犯人被押了进来。
没多久,只见那些人朝这边走过来,当前两人架着一人,蓬头垢面。
“阿桐!”我叫出声来。
他们竟是到了我的牢房面前,铁门上的锁链“哗”一声被打开,少顷,阿桐被推了进来。他支撑不住,踉跄一下,倒在了地上。
我赶紧上前去,将他扶起来,睁大眼睛查看他的伤势:“阿桐,你伤了何处?觉得如何?”
阿桐血肿的眼睛睁了睁,未几,看清是我,随即露出惊讶之色。
“霓生!”他的声音沙哑而激动,“是你……”话没说完,他突然咳嗽起来,神色痛苦。
我鼻间一酸,忙给他轻轻拍背:“你莫说话。”
说罢,我带着镣铐,费劲地扶着阿桐起身,让他在榻上躺下来。
“霓生,”阿桐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我浑身都疼……”
我也一阵心疼。
“你这傻汉。”我忍不住埋怨,“你跟着田庄中的父老去蜀地不好么,留下做甚?”
“我不想去蜀地,”他说,“霓生,我想像你一样,到处走到处看……”话没说完,他又咳嗽起来。
我忙给他拍背,将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阿桐,”我问他,“是何人打了你?”
阿桐道:“好几个,有个人叫岑欣的……”
话未说完,牢门忽而又被打开。
“呵,旧情相会,果是动人。”一个轻浮的笑声传来,我看去,正是岑欣。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牢房,看了看阿桐,又看了看我:“将军吩咐,说成全你,将你与这相好关在一处。怎么,不道谢一番么?”
阿桐看到他,满面怒色,便要起来。
我将他按住,看着他,摇摇头。
岑欣却又笑一声,突然走过来,扯住我的衣襟,一把将我扯起来。
“听说你那床笫的功夫甚是了得。”他狞笑着,嘴里喷着酒气,“如何?你让我尝尝你那勾引桓皙的功夫,伺候舒服了,我便让人给你松了镣铐,让你也舒服些。”
我看着他,也是一笑。
“你最好小心些。”我说。
“小心何事?”
我铆足气力,猛地将额头往他脸上一撞。
岑欣惨叫一声,捂着脸后退几步,未几,手指缝里淌出鼻血,汩汩滴了下来。
“贱人!”他满脸不可置信,暴怒而起,从腰间拔出刀来。
我冷笑:“来啊,你杀了我,看看蒋亢是赏你个诸侯当,还是将你千刀万剐。”
岑欣怒目而视,半张脸淌着鼻血,颇是狰狞。但如我所料,那手上的刀挥到一半,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将军不可!”外面的侍卫已经冲进来,将他抱住。
我看着他们,不由冷笑。
果然还是猜对了。
就在岑欣暴跳怒骂之时,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看去,却是蒋亢来了。
“出了何事?”他喝道。
岑欣和侍从随即停住,忙走出牢房外。
我没有理会蒋亢,只看着他身边的人,颇是意外。
云琦。
他显然并非阶下囚,身上衣冠齐整,也没有束缚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