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被放下来时, 整个人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剧烈的疼痛沿着经络神经末梢从后背张牙舞爪地攀上大脑,使得他脑子里也叫嚣似地疼着,眼睛视物都朦胧不清。偏后背湿黏黏的,分不清是血是汗。寒风一吹, 激起一阵寒意, 似乎整个背部又更疼了些。
他迷迷糊糊地松开揽着那位武替腰的手, 尔后自己被导演等人团团围住。
周围声音嘈杂,连清神色恍惚,只觉得从耳朵到大脑,全都被嚣张跋扈的尖锐鸣叫声所霸占, 无法思考。他根本听不清楚周遭人的话语, 却觉得那些乱糟糟的声音有如针扎,顺着阵阵耳鸣扎进他脑子里, 刺疼得很,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好在李导看他情况不对, 让其他人散开,并将他揽着靠在肩上,这才令连清稍微喘上一口气。
救护车过来后,医生本想先给他紧急处理一下,可他一碰到连清的后背,连清就整个人瑟缩一下,后背疼得微微发抖。
医生只好严肃道:“还是送医院再处理吧, 不打麻醉不好处理。”
直到被送上救护车, 连清神智才稍微清醒一些。看到导演跟编剧都在他身边, 他于是抓住导演的手,急切问:“我手机呢?”
编剧拿出手机给他,说:“在这呢。”
连清无力地接过来,颤着手拨了一个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声音发虚地说:“陈哥,我这边出了些意外。你帮我看好我师弟,先别带他去拍摄现场。等……等晚些时候,我再联系你。”
电话那端陈奇听他声音不对,急忙问他发生什么事。连清实在没大多力气,只说自己受伤了,别让他师弟知道。
说完之后,他直接将手机给了自己另一位助理,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接过来后一边抹眼泪,一边跟陈奇说明情况。小助理跟陈奇说完,又打了程兰电话,告知程兰此事。
连清本想让他给于温宁也打一个,可想来想去,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不过是受了些伤,他不想搞得跟交代后事、完了遗愿似的。
哦,说起遗愿,连清在撞上悬崖的那一刻,想挺多的。一是他还没将师弟安顿好,二是他还没好好给师傅养老送终。三是……他还没告诉他大哥,他喜欢他。
总感觉这句告白不说出来,就得死不瞑目。
他有气无力地想,他大概是没可能掐来灭自己对他大哥的非分之想了。等这事过后,也许他该试着试探一下他大哥,看看他们之间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若有,他势必得好好追一追他大哥!
拍摄地点离医院不算很远,只是因为受伤的地方是后背,且随行医生听说连清是整个后背撞到崖壁上的,担心他身上有内伤,连卧躺都不让。所以这一路,连清都是被李导揽着,靠在他身上坐着。
整个过程,可以说相当磨人——身上又痛又冷,想弯腰蜷成一团缓解一下,后背就跟皮肉被撕扯开一般,刺骨地疼。想躺下,仰躺卧躺都不行。就连靠在李导的身上,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扯着痛处。
等救护车到了医院外面,连清整个人都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连发套都湿了。不过人却也更精神了点,主要是后背已经疼到发麻,反倒不那么折磨人。连清甚至已经可以不依靠李导,自己便能坐直身板。只是,身上也开始一阵阵发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他清醒地想着,可能他失血有点多了吧。他看不到自己后背是什么模样,可从医生到导演等人碰都不敢碰,便可知会有多惨不忍睹。
连清无比庆幸,在拍这场戏之前为不让他师弟担心受怕,他早早就让陈奇带着小孩出去玩。否则,小孩若是亲眼看着他受伤,怕是得哭出一条河来。
趁着护士在开门,李导给连清擦了擦汗,然后弯腰想背他。医院的推车连清根本没法躺下,最好还是背着他进去。
不过连清没让,他低声说:“算了,我就这样坐推床上,让他们推进去吧。我一弯腰,背就疼……”
好不容易背上痛麻木了,这要是再随便动一动,非得再疼到发抖不可。
李导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好低声应下。
趁着还没下车,连清又凑在李导耳边小声道:“导演,我越想越觉得那个替身,是故意乱动的。我喊她停下,喊了好几次她都不听。我揽着她的时候她非旦不配合我,反而动得更厉害。”
李导面色一沉,低声说:“我知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你放心,我们那么多个机位在呢,总能查明真相。”
在连清被那位替身带得在空中乱晃的当口,他便感觉到不对。剧组的武替再胆儿小,也没有这样失去平衡就方寸大乱的。
更何况,他们总共拍了六次,为何前五次连清还没抓住武替的时候那女的未曾乱过,偏偏在第六次,连清抓住她的时候她就乱了!
什么太害怕、什么意外,实在太过刻意。在送连清过来医院前,李导便已经私下里让副导演把那女的留下,并且让他查查各机位录下的片段,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端倪。
得知李导已经让人去查,连清这才放下心来。在当时那种关乎生死的当口,他并没有来得及想那么多。可疼痛过后冷静下来,思考能力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