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咳了声。
他不该这样的,可这次是个意外,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睡得这么深,因为难得的安稳,就像小时候枕在师父身边那般。
而且听师姐的语气,靳燎揉揉眉骨,问:“心情不好?”
封苒:废话,一早上被叫了两声夫人,是个未婚女心情能好么。
到了驿站,换成马车后,速度更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山江镇,一个山清水秀,物产丰饶的地方。
也是芝芝回忆里的家。
与幻境中相比,这里的街道旧了许多,好在街道最里面那个房子仍在。
靳燎抓着铜门环,“叩叩”敲响。
过了一会儿,“吱呀”一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打开门,她眼睛有些浑浊,盯着他们,问:“你们是什么人呀?”
靳燎后退两步,看清牌匾,又问:“这里是周府么?”
“周,老周府。”老妪缺了个牙,说话有点漏风,“这里是老周府,你们是有什么事么?”
靳燎:“我是来送骨灰的。”
上来就说骨灰,和问候人全家差不多,封苒拉他一把,自己出来交涉:“老婆婆,我们是受人之托,把芝芝送回来的。”
老妪呆了呆,这才大惊,连忙拉开门:“你们说谁?芝芝小姐?”
老妪本是老周府夫人家的奶娘。
老周府以前住着周知县一家,周芝芝是知县大女儿,二十年前下嫁给一个穷小子谢高旻,穷小子还算上进,中了天元元年的进士,知县花金钱无数,把他和女儿送去京城。
本以为在京城女儿生活幸福,可惜好景不长,半年后仆从来信,说芝芝进京城水土不服,一病不起,香消玉殒。
知县和夫人忙动身,山高水远的,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堪堪到京城,才知道芝芝已经下葬,那个仆人也不知所踪。
而女婿被皇女看上,择为乘龙快婿。
知县直觉此事蹊跷,芝芝极可能是被女婿所害,可是没有证据,求助无门,而且那皇女张扬跋扈,把他们扫出京城。
辗转半年,回山江镇后,知县和夫人像老了十岁。
这一切,都是老妪看在眼里的。
之后好几年,知县和夫人郁郁寡欢,好在其余子女长大有出息,有的做官有的做商,为了让父母好过点,就在镇西置办新地皮,让他们不用总住在这宅子,免得睹物思人。
就在几年前,知县和夫人前后撒手人寰,老妪年纪越老,越怀念往事,就带着几个下人回来打理老周府。
听闻是芝芝的骨灰,老妪又惊又疑,等两人说一些芝芝的细节(略去人面蛛),又说起谢高旻,她才信了。
“那个畜生!畜生!”老妪抱着芝芝的骨灰,浑身颤抖,泪流满面,“苍天无眼啊,老爷、夫人,你们在天之灵怎可安息!”
芝芝遗愿是埋在桃花树下,如今二十年过去,桃花树仍然生机勃勃,等来年春天,又是花瓣漫天。
老妪想带芝芝去周老爷和周夫人坟前告慰一声,于是暂时没埋下去。
老妪问:“两位既然是道长,可否做一下法,让芝芝走好……”但她一顿,喃喃,“二十年了啊,二十年,也该投胎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哪里好好活着。”
靳燎张了张口。
他虽然不知道人面蛛吃过多少人,也猜得到她的孽定让她无法投胎成人,他心里一向非黑即白,可是此时……
他闭上嘴,心有松动,无法说谎,那便不说罢。
这时候便是封苒登场了,她掐着小纸儡,让它压低声音说:
“可以。”
老妪紧紧抓着封苒双手,说:“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老妪张罗着招待远方来客,执意留他们住几天,又同他们说不少老宅的旧事,直到累了才先去休息,交由另一个小丫鬟带他们去厢房。
小丫鬟说话吞吞吐吐,后来或许实在看靳燎长得太好,她压低声音劝:“你们快跑吧。”
“跑什么?”封苒问。
小丫鬟跺跺脚,她总觉得有股凉意,声音压得更低:“这房子,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