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听出来了她声音里的紧张,声音很平和:“时吟小姐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时吟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就好像他说的话她完全无法拒绝。
她知道顾从礼不喜欢,他看起来似乎完全不想让时吟接触到他父亲这边,不想他们有丝毫联系。
可是如果想和他一直走下去,逃避也不是解决的办法。
总有一天,这些事情都是需要面对的。
顾璘订了家私房餐厅,时吟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四周安静,隐蔽性极好,男人远远坐在背对着门口的位置,依然是一身黑色的笔挺西装,头发从后面看也一丝不苟。
时吟走过去,微微点了点头:“您好。”
顾璘抬起头来,上次匆匆一瞥,今天见到,时吟忍不住再次感叹,他真的很年轻。
时吟猜测他应该是比时父年纪要稍大一些的,但是时父现在眼角已经有皱纹了,一笑起来尤其明显,很是和蔼可亲的样子。
虽然他很少会笑。
她原本来的路上还一直有点紧张,不知道顾璘单独找她出来是准备干什么,结果人到这儿以后,反倒淡定了。
随便他想说什么呢,反正顾从礼也不听他的。
如果他像言情里那种套路,给她一张一千万的支票让她离开他儿子呢?
那她就让顾从礼,把他那套市中心的复式大房子房产证上写上她的名字。
毕竟她接下来马上就要为了他放弃一千万的支票了呢。
时吟打起精神来,已经做好了不被金钱和利益诱惑,全心全意捍卫自己的爱情的准备,顾璘轻轻笑了一声:“不用紧张,今天我就是来找你聊聊天,作为从礼的父亲。”
这就来了。
时吟打起了精神。
“你和从礼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
非要说起来的话,七八年前吧。
“去年春天遇见的。”时吟保守地说。
去年春天,他来做主编,两个人重逢,也没有哪里错。
顾璘面色不变,优雅地切着牛排,忽然转了话头:“从礼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懂事早,很小的时候就很沉稳。”
时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沉默听着。
顾璘继续说:“他像我,性格和我特别像,我其实是高兴的,他可以很优秀,他的能力和才智远胜于很多人,甚至胜过我。我手把手培养他,我对他寄予厚望,可是他讨厌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似乎是真的很困惑,抬起头来,歪着脑袋看着时吟:“我难道不是为了他好吗?我可以让他成长为人上人,变得更优秀,他明明跟我那么像,可是他一直更喜欢他母亲。”
“顾叔叔,顾从礼跟您不一样,”时吟认真地看着他,“他是懂得什么是爱的。”
顾璘的眼神平静:“他是我的儿子,我当然也是爱他的。”
时吟垂下眼:“您只是爱您自己而已。”
顾璘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如果没有你,从礼会成功,会跟我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容易满足。是你毁了他。”
时吟闻言,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遇见的那个顾从礼。
他当时的眼神,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冷漠得近乎无情,甚至不见情绪的起伏,对万物都漠然。
如果她当初没有能够鼓起勇气走近他,是不是现在的他也会变成顾璘这样,无欲无爱的活着。
“白露阿姨没能毁了您吗?”时吟轻声问他。
顾璘一怔:“什么?”
女孩看着他,漆黑剔透的杏眼温和又安静:“您不爱白露阿姨,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呢?”
顾璘微皱了下眉,似乎对她的话很不理解:“我们门当户对,她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他顿了顿,神情淡淡的,“如果她没有一直莫名其妙的胡闹,我们的婚姻可以很成功,我对她很好。”
时吟说不出话来了。
他说起婚姻来,就像是谈一场生意。
这个男人的眼睛是没有温度的。
她看懂了,他一定不会被任何事物影响,他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有着自己的目的性的,不会有丝毫犹豫,也不为任何人停留。
说白了,这段婚姻里,两个人过于不般配,错的人和错的人结合,塑造出的只有悲剧。
白露想要纯粹的,毫无瑕疵的爱情,而除了这个,顾璘什么都能给她。
白露那样的女人,在得知对方不爱以后,无论对方有多么的滴水不漏,也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粉饰太平维持婚姻。
于是争吵,或者无理取闹,或者歇斯底里,到今天的地步。所有的这些都只不过是因为,她想要得到对方多一点点的,哪怕一点点的在意和爱而已。
但他给不了。
时吟不知道顾璘在这场悲剧里到底算不算是罪恶的那一方。
说错,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有什么错,天性如此罢了。
甚至,时吟觉得顾璘是可怜的。
他终其一生都没能被谁毁掉,没能遇见那个能够让他心甘情愿停留下来的人。
*
顾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