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还有张圭不惧高珙威势,愿意站在他们母子这边,与冯永亭二人联手挤走高珙,肃清朝堂,一心扶持幼主,夙兴夜寐、殚精竭虑,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她因此对张圭、冯永亭二人信任倚重,不也是应该的吗?
别人污蔑她与张圭有染也就罢了,怎么就连她付出全部心血,甚至为此而背负污名的儿子,如今也拿这些糟污话来戳她的心窝呢?
李太后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越生气,指着祁钰骂道:“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母后,现在就立刻从慈宁宫滚出去,非有诏不得入内!”
李太后以为祁钰会服软求饶,就像以往她和张圭责备他那样。
然而并没有。
祁钰闻言,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下来,直至愧疚之色全部消失,面无表情地冲李太后拱手告辞,转身决然离去。
他固然十分感激李太后的付出,也体谅她身为寡母太后的不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一生乖乖地接受李太后蛮不讲理的训斥。
自从张圭当上元辅帝师,每每他不听话,李太后便会说:“你如此如此,若是让张先生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这句话,缠绕了他足足五年,渐渐地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每次他和张圭产生矛盾,李太后从不会想他为何会这么做,总是毫无条件地站在张圭那边,与张圭一起教训、责罚他,好像她和张圭才是一家子,而他这个亲生的儿子,反倒像个无足轻重的外人……
巍巍深宫,殊为孤寂。
祁钰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御书房读书理政,而是步履沉重地回了坤宁宫。
刚到坤宁宫,便闻到一股清雅宜人的清香。
祁钰吸了吸鼻子,脚步不由地轻快了几分。
他现在算是摸着规律了,每每他郁郁不展之时,黄宜安都会格外用心地烹调茶饮膳食之类的,再辅以温言软语以抚慰他。
祁钰闻到了一丝极淡的桂花的清香,还有一股粳米的醇香,让人一闻之下,便觉心情平静松快许多。
祁钰加快脚步,不去正殿,直奔飘着香味的小厨房而去。
蒸气缭绕的小厨房里,黄宜安正站在造边,拿勺子舀了一勺底儿的桂花粥到碗里,轻轻地吹着热气,预备尝尝味道。
米粥蒸腾出来的热气缭绕在她的周身,衬着那身靛青色的围裙,将满身的珠翠之色掩去,一下子便充满了安恬温馨的烟火气,让人一见便觉得心安。
祁钰想,即便是生活在仙雾缭绕的九重天上的仙女,只怕也没有黄宜安此刻的半分动人。
有宫人发现了祁钰,慌忙行礼问安。
黄宜安惊觉回身时,祁钰已经到了她的身边,一面探身朝锅里看,一面笑问道:“做什么好吃的呢?老远的就闻着香味儿了!”
说着话,便凑上前去,就着黄宜安手里的碗,尝了一口。
“小心烫。”黄宜安连忙提醒道,一边还忙着又吹了几口。
祁钰吸溜着嘴将吞到嘴巴里的桂花粥咽了下去,点头赞赏道:“桂花香而不腻、粳米糯而不糜,还有枸杞之类的微微带着甘甜,嗯,熨帖,极为熨帖!”
黄宜安笑道:“本来是打算送去御书房的,既然陛下回来了,便就在这里用了吧。正好臣妾还做了些汤包,用的是陛下喜欢的馅料,可就这桂花粥用了。”
祁钰笑着应下,觉得在慈宁宫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怒气和失意,被黄宜安这一颦一笑、一粥一饭渐渐地抚慰平了。
黄宜安见祁钰眼底不复先前的沉重失意,略略放心,也不多问,只陪着祁钰认真用完了早膳。
肚子吃饱了,人才有精力有心情处理事情嘛。
这是前世她用了很长时间才摸索出来的真理。
或许是肚饱心畅,也或许是佳人笑语相伴,总之,从坤宁宫出去之后,祁钰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田义低声请示道:“陛下现在去御书房,还是直接去大殿升座?”
祁钰默了默,抛下一句道:“上朝吧。”
虽然他这个皇帝上朝与否,都不影响张圭的人按照既定的计划推进朝政,然而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废除的。
仪礼,可是如今唯一能够证明他是皇帝,而张圭再大权在握也只是臣子的方法了。
田义躬身应诺。
无聊而又冗长的朝会结束之后,田义又问道:“陛下去御书房吗?今日点那几位大人去侍讲经筵?”
祁钰摆摆手,道:“回坤宁宫。”
现在,偌大的皇宫里,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自在的,便只剩下坤宁宫了。
因为他知道,不论什么时候,那里都会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宽慰他。
田义闻言一愣,面露难色。
经筵可是张首辅临走之前特地交代的,包括讲授的内容、侍讲的官员,都是张首辅离京之前就拟定好了的,只侍讲官员的次序可由皇帝自己调整。
现在皇帝不干了,等回头张首辅回来了,不仅皇帝要受训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更是难逃其咎。
田义想了想,终究顺从地应了命,没有提及此事。
皇帝现在正生着张首辅的气呢,他要是提及此事,只怕皇帝非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