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正在与张圭谈论晚间去城楼观灯,以示与民同乐的祁钰,猛然间打了大大的喷嚏。
张圭关切道:“陛下可是龙体不适?”
祁钰摆摆手,道:“朕近日身体颇佳。大约是倒春寒,今日又穿得单薄了些吧。”
张圭便道:“晚间登楼观灯,陛下务要多添衣物,不可着凉。”
祁钰笑道:“多谢元辅,朕记住了。”
张圭便与祁钰细细商量起登楼观灯的礼仪细节来。
祁钰认真受教。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从他登基的第一天起,张圭便如此教导他。礼仪,乃国之根本,更是君威的体现,不论大小,俱不可废。
譬如登基大典之隆重,再如登楼观灯之亲民,又如数月之后,将要举行的大婚典礼……
……
傍晚时分,便有灯笼点亮,昏黄的烛光,与天边的晚霞相互辉映。
黄家也挂了几只花灯,有宫中赏赐的,也有黄宜安带着黄栋和黄宜宁、黄梁姐弟两个亲手做的,形制各异、色彩不同,将简朴的小院儿装点得漂亮又温馨。
戚氏如今已经怀了六个多月的身孕,哪怕她身姿纤瘦,又有厚厚的棉衣遮挡,依旧孕味十足。
王氏等人都不敢劳动她,只让她坐着安歇。
黄伦因戚氏孕期情绪变化极大,一直以来只要有空就都守在她的身份,更别说是眼下这种清闲欢聚的时刻了。
怕戚氏枯坐无聊,黄伦便搀着她在院中散步,指着挂在树梢、檐角的花灯,说些玩笑或是灯谜之类逗她开心。
王氏带着黄宜安和黄宜宁两个在厨下做汤圆。
黄伟则在书房考校黄栋和黄梁的课业。
日子平淡而温暖。
似乎除了家中下人多了些,与往年并无任何分别。
可黄宜安却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
暗自叹了口气,黄宜安将所有的幽怨、担心与无奈,都深深地压在心底。
这是她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元宵节了,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大家也都跟着忧心不乐。
等汤圆出了锅,黄宜宁领着黄栋和黄梁两个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地要尝鲜,热闹的喧嚷顿时将黄宜安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小馋猫!活像是没有吃过汤圆似的!”黄宜安拿勺子挥开几人就差伸进锅里的手,笑道,“别急,都有!都有!”
黄宜宁嘻嘻笑道:“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大姐独创的汤圆,天下独一份儿呢!嗯,叫什么名字好呢?不如,就叫‘皇后汤圆’好了!”
黄宜安听罢,哭笑不得,拿勺子轻轻地往她面前挥了挥,驱赶道:“去去去,别添乱!”
王氏见状,连忙拿了碗过来盛汤圆,笑道:“都别着急,每个人都有汤圆吃!”
女儿不乐意当这个皇后,是她和丈夫紧守的秘密。
二弟一家不知道内情,只知
道家中出了位皇后,满满的自豪与骄傲。言语之间,经常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她知道,别人每说一次,其实都是在往女儿的伤口上撒盐……
黄宜安接过碗,冲王氏展颜一笑,无声安抚。
她虽然不甘心,却也不得不认命,更无惧再走一遭前世的老路。
然而爹娘却不知她的这番心境,倒是比她这个正主儿还要敏感紧张些。
对此,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珍惜剩下的在家的日子,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让他们宽心。
黄宜宁三个有了汤圆吃,立刻便转移了注意力,叽叽喳喳地争抢道:
“我要芝麻馅儿的!”
“我也要芝麻馅儿的!还有花生馅儿的!”
“我要果味的!”
“我还要……”
七嘴八舌的欢声雀语,随着掀起锅盖蒸腾起来的热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元宵节热闹团圆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烘托了出来。
……
吃罢汤圆,还未来得及猜院子里花灯上的谜语,便有宫人前来请,说是寿阳公主邀约黄宜安上街观灯。
以黄宜安如今的身份,当然不便上街观灯。
不过寿阳公主亲自邀约,那自然又另当别论了。
寿阳公主能够出宫观灯,自然是得了两宫太后的首肯。那她派人前来邀约,两宫太后当然也知晓。
因此黄宜安思虑一瞬,便答应了。
“还请稍待片刻。”黄宜安客气地对前来传话的宫女红棉说道。
红棉连忙屈膝行礼,十分恭谨。
待黄宜安梳洗毕,红棉与阿梅便一左一右地服侍她出了家门,登车而去。
让黄宜安意外的是,刚出积庆坊,便与乘车而来的张溪遇上了。
双方喝停马车,挑帘相问。
“张姐姐这是要去哪里?”黄宜安笑问道。
张溪笑应道:“公主在放灯河等你,让我前来告知迎接。”
黄宜安闻言讶然。
寿阳公主竟还约了张溪和其他人吗?
张溪见状,遂笑道:“公主难得出宫,因此命我,还有申小姐等几个相熟的作陪。”
黄宜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