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得很快。
那束香槟玫瑰安安静静地在梳妆台边放着,香气依旧浓郁而芬芳。
刚刚化完妆,任渺渺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之前没舍得扔掉的化妆品铁盒,然后把昨天做好的花瓣标本,以及桌上的信纸、卡片都收纳了进去。
少女向下用力压了压铁盒盖子,眉梢扬起几分轻快。
呵,她要把每一篇检讨书都要核对好。
投机取巧,缺斤少两这种事,江勉还真指不定能做出来。
这时,任道远敲门,再一次确认她晚上在不在家吃饭。
任渺渺回头应了一声:“我出去吃呀,今天江勉回来,我们约好了要去蛤蜊鸡来着。”
话音刚刚落,少女就拎着手包走出房间,跟老父亲说了声再见,便溜之大吉。
孤身在家的任教授一声叹息:女大不中留。
之前女儿老在家呆着,他疑心女儿是不是吵架受了欺负;现在出去约会了,他心里却跟拧着根绳子似的难受。
*
天边的云霞像翻转过来的葡萄酒酿,由西向东,从雾橙到墨蓝渐渐浓郁。
任渺渺在六点一刻到达了音乐学院的门口。
虽然已经过了立秋节气,太阳光在逐渐偏离北回归线,但暮夏傍晚的天光还算明亮。
而且是明亮且不刺眼,万物都被加了层滤镜。
遥遥一望,她立刻看到了高大的泡桐树下的男人。
他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颀长无比,融合进了一片葱茏的树冠影。
任渺渺淡定地压了压心口泛起的小泡泡,向他小跑过去。
忽而大脑给了她的身体两个字的警戒,矜持。
就在距离他还有三五米时,她又放慢了脚步,气定神闲地向他走,“师兄,回来了呀。”
江勉笑笑:“师妹,让人好等。”
“那又怎么?”她抬眼皮,“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江勉眉毛轻皱,“唔”了一声。
男人的神情分明地写着对她迟到了四十分钟的不满。
任渺渺冷哼。
他让她等那么久,自己等四十分钟就不耐烦了?
少女冷清地收回目光,挎紧了背包,就要往马路对面去。
江勉垂眸笑了笑,他本就腿长步子大,两步就追了上去,若无其事地捞
起少女的手,侧过脸,略过她耳畔,留了一句“天经地义”。
马路边的车马鸣笛忽然安静,热风伴着呼吸在她耳畔引起一场小海浪。
任渺渺红着脸嘁了他一声,就要往前走。
右手却被男人强势一拽,“师妹,还是红灯。”
“是红灯,那你也别那么使劲啊……”她抬头,手腕都快脱臼了!
江勉收敛了笑意,“……知道了。”
说来,今晚安排,有种把一切扭转回正轨的感觉。
同样是过马路被他拽了一下、同样去那家老店子吃蛤蜊鸡,那时候她还被江勉的学弟误解为他女朋友,但现在,两个人终于是以情侣身份走在一起了。
正值晚饭时间,大学城主干道两旁的大排档、烧烤店都极尽繁忙热闹。
私牵的灯泡黄澄澄,绵延如一条长河,路边的摊位被暮夏徐徐的晚风串在一起,完成各种滋味的混合。
他们到了那家大排档,屋内因有空调,已经坐得满当当。
任渺渺从来都是不特别讲究的人,她随老板安排,说坐外面正好,夏风凉快。
二人就坐在了靠路边的一个折叠桌上,服务员端来了一大塑料茶壶的水,边点菜,边给他们倒好。
除了招牌的蛤蜊鸡,他们又点了一荤一素,一个凉菜。
“好嘞,您二位先喝点水,稍后就上菜啊。”
服务生适应周到,满面笑容地离开。
周围吵吵嚷嚷,喝酒劝酒,划拳吹牛的声音不绝于耳,虽然世俗,却也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热闹。
然而,现在对坐相望的二人,却各自端着茶,场面微微尴尬——这是任渺渺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之前谈过的许多恋爱来去都快,没怎么了解就在一起,恋爱再了解,不合就分手。
但是,这次跟江勉纠结了这么久,情况当然是不一样的。
他们不是彻头彻尾不熟,可以敞开心扉、谈天论地;也没到熟得已不分彼此,静静对坐也不会尴尬的程度。
这是化学反应无法完全的中间状态,固体与液体混合在一起,没有晶体析出或沉淀,而是胶着、粘稠的液体混在一起。
在饮完了第二杯水后,任渺渺的脑海里冒出来了这个比喻。
见一向好动的小姑娘陷入沉思,江
勉不禁问:“怎么了?”
“啊,没怎么啊。”
他拿起茶壶续水,又推给她一杯,笑了笑,“今天很渴吗?”
她分明一副神经高度紧张的样子。
“不了不了,不喝了。”任渺渺推辞。
再喝,菜还没吃上,水先给她肚子灌饱了。
而后,少女低垂了眸子,又拿出手机打发时间。黑发随意披在肩头,反着淡淡的灯光。
江勉看着她漆黑蓬松的发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