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肆虐的六角亭里,杨柏泉在听到赵凛确定地又说了一遍退亲的提议之后,失手碰倒了桌上的酒。
酒杯滚落在地上摔了个叮当响。
酒水沿着桌子边缘滴滴答答地落下。
杨柏泉转身就走,边走边拍脑门。
“老夫醉了,耳朵不中用了,回去洗洗耳朵睡了!”
他脚底抹了油一样,这就要走。
赵凛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先生往哪去?你没听错,孤确实要同魏家退亲。”
话音未落,杨柏泉就急急止住了他。
“太子殿下!醉酒不能乱说话!”
赵凛笑得不行,程玉酌在旁看晕了一阵。
还是小棉子机灵,连忙上前扶了杨柏泉重新回来坐下。
杨柏泉头晕目眩,上下打量着赵凛,“太子爷和老臣都没吃醉?”
赵凛笑说没有,眼角扫了程玉酌一眼,见她比杨柏泉还懵,暗暗叹气,又同杨柏泉道,“孤晓得不是小事,孤也非是突发奇想。”
杨柏泉就更不懂了,“可是、可是这是为什么?!太子爷莫不是被外边的女人迷了眼?!老臣最怕的就是这个!”
他这么说了,程玉酌心虚了一下。
赵凛倒没有再笑,正经了几分。
“孤并没有被迷了眼,反而越发清醒了”
这话没说完,杨柏泉又惊吓地站了起来,“太子爷真有看上的女人了?!此女是谁?!”
他这话的口气,仿佛手里已经提了剑。
程玉酌站在一旁,心下发慌地看向赵凛,脑中一片哄乱。
她见赵凛似有所无地扫了她一眼,开了口。
“若有女子被孤放在心尖上,孤确实舍不得她只做个才人,屈于人下,既然孤与她有意,便也看不得旁人了。”
这话说的程玉酌心下快跳,鼻头一酸。
但他是太子,当知这有多难!
程玉酌向他看过去,他笑笑,那笑让程玉酌更觉心下酸痛。
自己不是魏丹菱那般身份,他也不是随便什么人。
程玉酌想,如果他说出自己,杨柏泉还不晓得有何等惊诧反应。
然而赵凛再开口,话!话锋却是一转,“不过退亲一事,又是另外的一桩事了。”
“另外一桩事?”杨柏泉听晕了。
程玉酌也迷惑,他没有承认他们两人的事情,也没有将这两件事并在一起。
杨柏泉已经不知道赵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那是为何?”
程玉酌也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可他又是一个眼神扫过来。
这一眼,小棉子明白过来,连忙跟程玉酌示意,该走了。
程玉酌被赵凛这一番行为弄得头晕眼花,当下他让她离开,她反而有些不放心。
可他偏不让她继续听下去,她也只好随着小棉子走了。
赵凛将她一切反应收在眼底,瞧见方才他说那番话时,她眼中一时的泪光。
他要让她晓得他的决心,就从退亲开始。
不过面对杨柏泉,赵凛却不能这般直接。
他亲自起身请了杨柏泉坐回去,“先生不必惊吓,且看看这个。”
他拿出一本折子递过去。
杨柏泉满头雾水地打开,看了一遍,又满头雾水地合上。
“这是?”
“这是魏全清被罢官之后,一位朝臣的折子。这折子上怀疑魏家与那厌真生和《祸乱野史》可能有牵连,又弹劾魏家为江南读书人说话,乃是有意拉拢人心,并且提出这样的人家出身的女子,不应为太子妃,太子应该退了这门亲事,免得日后出现外戚势力过大的局面。”
杨柏泉一瞪眼,“简直胡说八道!魏家和那厌真生有什么牵连?还说魏家为江南读书人说话是拉拢人心,简直无稽之谈!魏家无需拉拢他们,都是他们巴不得上门才是!”
赵凛笑笑,“不过外戚这事,倒不是没有道理。”
杨柏泉干忙要劝赵凛不必担心,赵凛抬手止了他。
“孤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上折子的这个人。”
这个人是个礼部小官,与此事并不关系,这一折子也夹在众多折子里不起眼,可杨柏泉瞧了一番,瞧出了门道。
这个人没什么立场,总是在暗中辩驳投石问路,所言之事,多半是朝臣与皇上意思不合之事。
杨柏泉琢磨。“太子殿下觉得,此人是皇上的人?这折子是!皇上的意思?”
赵凛点了头,“当初这门亲事皇上便不甚看好,此番我南巡途中以亲兵生擒襄王,声望突然高起来,我想皇上也会不安吧。”
几次请调兵都石沉大海,那时杨柏泉就看出来了。
就算是自己的儿子,皇上也不会全然信重。
“所以太子殿下想要退亲,免得皇上忌惮起来?可就算如此,皇上又能免除多少忌惮?”
赵凛说免不了太多。
“不过,孤南巡回京至此,几日就要回宫了。这些时日先有襄王造反,又有孤赢得朝野信重,更有同魏家大婚在即,几件事凑在一起,孤回了宫之后,日日在皇上眼皮下面,必然成为皇上眼中砂砾。”
他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