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珑这些日子里始终在思考袁昆行为的动机,阿泰所在的祆教与伊|斯|兰世界的战争突然就启发了他,那天他面见李亨,更与众部下谈及,将建立起一个千秋万载的驱魔司,成为人间政权的影子,永远藏身于中原大地民间。也许这就是历史诞生之初。
“现在,驱魔司不对妖族构成任何威胁。”李景珑朝众人说,“那么一百年、两百年、八百年甚至一千年后呢?”
裘永思表情凝重,沉声道:“你也许找到答案了。”
李景珑说:“我想鲲神意图改变未来,最初并非为了救鸿俊,更不是为了成全我们,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消灭驱魔司!”莫日根瞬间懂了。
“他要行动,有的是机会,为什么这么大费周折?”陆许皱眉道。
“太早消灭咱们。”裘永思反问道,“谁来对付天魔?獬狱连他们自己也战胜不了,终究还得靠咱们。”
李景珑点了点头,众人隐约感觉到,这也许是唯一的真相。
“所以。”李景珑手指打了个响指,说,“线索就在这里,鲲神改变未来之举,乃是明知不可为仍为之,要逆转未来,就需要非常复杂而慎密的设计。从鸿俊身上着手,是最快的,因为其中协力之人太多,他只需要进行推动,这一切自然有人来完成,譬如说我。”
“那么容我们来猜猜。”李景珑说,“在长安之战后,他在意的更远的那个未来,妖族的命运,是否被改变了?”
“我猜没有。”裘永思狡猾地笑道。
“我也觉得没有。”李景珑一扬眉道,“因为他若不朝咱们下手,结果就是顺理成章的,咱们找齐不动明王法器,再彻底净化掉已经残废的天魔……”
“不错。”陆许喃喃道,“所以他现在才是最焦急的那个。”
李景珑点头道:“越是长远的未来,要改变起来就越困难,你可以强迫我明早早饭吃什么,吃或者不吃。却不能决定我三年后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因为涉及到这一结果的‘因’,比决定吃一顿饭更复杂。”
裘永思说:“假设驱魔司确实将千秋万载传承下去,从此妖族在世间了无声息,鲲神要做的,就是除掉咱们,或者说,他最想除掉的人,是长史。要达到这个目的,他势必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李景珑点头道:“但袁昆所恐惧的那个未来,便注定了我们赢面很大。”
他凝视着篝火,仿佛从那篝火中能看见千秋万载后的驱魔司与妖族的命运。
“只要他不来。”玉藻云低声说,“人族就赢了。”
鸿俊在牢房里小声答道:“他一定会来的。”
玉藻云抬眼注视鸿俊:“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
“为什么他不来就赢了?”鸿俊皱眉问道。
“你太笨了。”玉藻云说,“和你解释不清楚,待会儿我就去通知鬼王,再派人与驱魔师们接头。”
鸿俊道:“你说鲲神会不会连咱们的计划也料到了?”
玉藻云摇头答道:“他带着一身伤回来,法力一定遭到减损,还要应对接下来的大战,如果此时必须去‘看’什么未来,他的注意力一定全集中在你相好的那边,驱魔师对他来说才是最危险的。”
鸿俊似乎懂了什么,却更迷糊了,玉藻云又说:“把计划缩小范围,正是避免他太快起疑心。”
“好罢。”鸿俊说,“我这脑子,简直是在拖累大家。”
“挺好的。”玉藻云淡淡道,“我可不想侍候太有心计的顶头上司,太累了。”
说毕,玉藻云悄声离开,跃出牢内天窗,回到地面。天亮了,外头传来几声鸟鸣,阳光从天窗下照了进来,鸿俊扒在天窗前往外看,只能看见巴掌大的灰蒙蒙的天空。
“睡会儿罢。”杜韩青在牢笼外低声说。
鸿俊既累又渴,倚着潮湿的牢房墙壁打吨,杜韩青从牢门缝隙内钻进来,在鸿俊怀里蜷成一团,闭上了双眼。
不多时,轻微的铁链声响起,伴随着玉藻云的声音。
“就怕解不开,总不能连墙壁一起拆走呢,除非青雄,无人能解这镣铐……”
鸿俊蓦然睁开双眼,发现竟是战死尸鬼王!鬼王一改以往全身铠甲的装束,而是穿着身轻便易于行动的夜行服,蒙面巾下露出灰蓝色的上半张脸与双眼。
玉藻云拖着一道铁链进来,一爪子拍醒了鸿俊怀里的杜韩青,说:“干活了!”
杜韩青睁开双眼,看看玉藻云,又看鸿俊。鸿俊望向玉藻云怀中的铁链,说:“你想做什么?”
那链条与拴在他手上的一模一样,连符文位置也分毫不差,鬼王小心地抓住牢房手臂粗的铁栅,伸手用力,将它掰开一个弯,现出容人通过的缝隙,再钻了进来。
“试试。”玉藻云凝视鸿俊手上连在墙上的锁链,十分紧张,“有三根是寻常锁链,最麻烦的只有左脚上这根。”
鸿俊回头看那铁链所拴之处,鬼王伸手拉扯,玉藻云说:“速度快,鬼王!”
上一次旱魃摘下那铁链,是从墙中拔|出来的,墙上有一道稳固的锁,须得非常大的力气才能掰开,鬼王两手齐上,只见那闭合处慢慢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