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一应所有都是先从慈宁宫往下再分, 蓁蓁就是圣宠优渥也不能越过高位那几位, 李氏这话说得便是贴心的话了,她笑着捡着梳妆台上剩余的几枚花簪问:“不知道苏州城里如今时兴什么?”
李氏在她耳边悄声说:“这些都是玩物,府中都有孝敬,只盼娘娘不嫌弃,奴才来时苏州已备好, 而江宁也早已备好。”
蓁蓁一听便知道这是苏州、江宁自己敬献给她的体己,她怕失了规矩却不肯答应:“这上用的你们自然走明道,到了宫里我也都能得。”
“奴才们知道,孝敬的都是城里能买到的柜面货, 只让您图个新奇。”
李氏语笑盈盈不再往下说, 蓁蓁却心眼一动已是明白过来, 就算是城里商铺能卖的可说到底是几个织造督办的, 又和进贡的有什么区别?只不过皇帝开了口,大家都当不知道罢了。
蓁蓁不欲和她纠结这些名分上的事情,想着能不能收一切都等皇帝来了再说, 可布料首饰都被他们孝敬了,她却不知道还能再买什么了。
李氏见她欲言又止,心中明了,直问:“不知娘娘平日里可喜欢文墨?”
一听这个蓁蓁便有了兴致:“夫人这个意思是?”
“如今北方的官宦人家常派家仆或门生, 有些更是从几个裱褙人手里搜集那些书画字帖。”曹李氏眼神犀利进门就瞧见蓁蓁案上放着一本《沧浪诗话》,只看装帧就知道是好刻本故而有此一说。
蓁蓁心思明锐哪能不觉, 那本靖海侯送来的《沧浪诗话》是她挑来路上打发时间的, 今早才取了张红枫做书签便随手一扔, 没想曹李氏眼神好到如此,果然是妥帖人。
“既然这么说,不如就去开开眼界,夫人想是清楚这当中的门道?”
“古玩书画,怕是没有比我家爷更喜欢的了,和奴才一块来的管家过去也常常帮先老爷置办这些,只请娘娘等半日让咱们且去安排。”
蓁蓁当然点头,曹李氏又与她多说了一会儿江南的风情,才退了出去。
····
午膳时分,曹李氏又入内来陪蓁蓁进膳,行宫膳房特意准备了入秋时分的最鲜美的螃蟹,李氏与蓁蓁指道这“团脐”为雌,“尖脐”是雄,李氏偏爱团脐,蓁蓁却觉得尖脐更有番滋味,秋华等人又端了姜醋来,李氏奉上给蓁蓁让她剥完后蘸尝,不想秋华却拦了:“夫人不知道呢,我们主子不爱这些调料的。”
蓁蓁嗔怪地说:“秋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都到人地界了,哪有不试的道理?”
李氏惶恐道:“原不知娘娘这偏好,只是螃蟹性凉,原是该配时令的菊花酒来解,可想着过会儿娘娘还要出门拜佛,便想您多用些姜醋也好。”
蓁蓁点头便蘸了些尝了两口,眉头才微皱了皱,李氏赶紧从旁取了双干净的银筷帮蓁蓁把螃蟹肉上剩余的姜碎末都去了。
“麻烦夫人了,我还是少吃两口吧。”蓁蓁说着把吃了一半的螃蟹放下,可她素爱鱼鲜,这一放下又依依不舍想拿起,这一来二去她取了帕子抿嘴笑说,“罢了罢了,等皇上来了我不便出去的时候再多吃几口,到时候菊花酒多就几口醉了也无妨。”
秋华头一个笑出了声,蓁蓁白了她一眼,李氏一瞧心中想怕是德妃身边最得意的宫人才敢如此放肆,也跟着讨好了一句:“到时候奴才再让人多送黄酒、烧酒几种,娘娘也多尝尝,若不爱这姜碎末字,不妨将醋先煮过姜丝煮过撇去姜丝再呈上来,只烦着姑姑费心些。”
“她费心个什么,粗手粗脚的,哪有你贴心。”
秋华一听也不依:“娘娘这是见了夫人便看不上奴才了,左右奴才笨人一个,回头您吃多了闹了肚子可别找奴才哭,奴才定头一个躲起来不管事儿。”说着把洗手的皂角盆也甩给了一旁的霁云,转身就出去了。
蓁蓁哼了一声对李氏道:“你瞧她那小气样儿。”
“都是奴才不好,让姑姑吃心了。”
“别理她,她发痴呢。原也是我今年来身子不爽利,不敢吃太多寒凉的东西,她是想拦我,又不想泼我冷水才这般闹。”蓁蓁闻了闻皂角是扮了竹叶、栀子香和菊花的味儿,去腥是正好但对她又是凉了些,说道,“和来人说,下回还是配梅花或茉莉来吧。”
“娘娘可是体寒不宜这些性凉的?”
蓁蓁叹了口气,这一年身体不佳反反复复很是头疼,遂也和李氏说道:“我原是怕热的,所以这些性寒的东西都是尽兴来用,不想今年病了一场太医院几位太医诊下来说我是外寒内热,内本热却感寒邪,本是旧毛病,配桂枝汤和小柴胡汤调理就是了,就是我管不住嘴一入夏就爱吃生冷的,秋华她得了圣旨管我,也老管不住。其实哪能怪她呢,我嘴馋起来就是圣上也不大管得住,终归现在好不少了,没什么大事就由着我吃。”
蓁蓁这病的根源太医也隐约提过,皇帝和她都觉得是四阿哥出生那年冬天她跪在乾清宫门外落下的寒证,彼时不注意没调理,到了两年前长女夭折后那个秋天她伤心感怀又加剧的。说到底都是伤心事,她自己都不大乐意和皇帝说起这病根,更不要说和李氏细究了。
还好李氏也没刨根问底,只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