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之前大人上书状告邵甘,皇上可是站在了靳大人这边。”
“邵甘和靳辅之争只是口舌不快,小打小闹吗?”明珠苦笑一下问长子。
容若自然摇头:“邵甘拖延的是冬日河面结冰驻堤的日子,那是万千要紧的事情,当然不是小打小闹,要是被他搅和成了,来年春汛怕是要洪灾遍野。”
“说得对。”明珠点头,再问,“这么大的罪过,皇上除了让他罢手,罚了吗?”
容若气愤摇头,明珠一挑眉说:“别说正月没能派人去验收,二月里也成不了,这是皇上不想验,不想看,不想议。”
“那您也不能不管啊!”
明珠仔细系上了了画卷的绸带,耸耸肩:“容若啊,皇上是不想让我议,这事注定要让索额图他们捅咱们一刀了。”
容若道:“那咱们想想办法,治河这些年,明明是著有成效的,咱们以理服人,定能说服皇上。”
“容若,你可知道河工用银累计千万,实际到靳辅手中的银子才有多少?”
明珠问得直白,容若一时难以对答,明珠见他如此轻笑说:“小儿不懂事,说十之二三是为父夸大,说十有八九那为父得觉得心亏。”
“这……”容若语塞。
“你以为这流水的书画,让你在饮绿亭供养的那些文人,靠的都是什么?你阿玛是什刹海边变戏法的手艺人吗?让你给他们的几十万两白银说变就变?”
容若变色道:“皇上可知?”
“他当然知道!”明珠冷哼一声不屑说,“你以为治河只是治黄淮吗?你以为洪水冲的只是明祖陵那几块石头吗?不是,都不是。”
明珠摇摇手指冷笑说:“黄河冲的是南方民人的忠君之心,黄河冲的是前明遗老的那颗躁动之心。靳辅他就是在冲没明祖陵的第二天就把堤修好了也没用,已经冲了就是大过,我保他,也是大过。”
容若冷汗淋淋,心中直斥自己无知,他接口道:“儿子明白了,皇上如今也不是在职责靳大人,他是在敲打您,就像他也不是让邵甘住手,而是让索额图停手。”
见长子已然明白,明珠甚感欣慰,“此事是迟早要面临的风雨,只是治河之策还是要靠靳辅这样的人才,这个道理或许皇上如今还不完全明白,但等多被索老贼他们搅和黄几回,他会明白过来的。”
“那咱们就等着么。”
“等,你就安安心心随驾去盛京,随驾之时记得带点朱彝尊、陈维崧他们的文章让皇上鉴赏。其余么,随索额图领着太子怎么捉尖卖乖你都只当没瞧见。”
明珠说的这些人乃是容若近年交好的一些前明文人,容若拱手道:“是,儿子明白。”
明珠上下打量面前的长子,不无感慨:“你也将而立之年,待过几年想法让你去翰林院做掌院学士,这些个文人你要好好替咱们打理好。”
“儿子本来只想与他们做交心之友。”容若说的乃是心里话,他受阿玛指使去接触这些前明遗下的文化人,可他交往之中却确实佩服这些人的文采学识。
明珠再度摇摇手指,止住他,“诶,我无所谓你真情假意,只要你把事做好。三藩会打完,黄河会治清,可人心大治不会停下,咱们与索额图之间斗的也不会这么快结束。”
“何日才是终结呢?”容若问自己已经两鬓微白的阿玛。
明珠笑道:“终有一日,或许那时阿玛已经作古。”
······
车驾驶出山海关的时候,蓁蓁还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离开京城了。
“咱们这是真的出京了么?”
她坐在皇帝的御撵里,微微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偷偷往外看。窗外是白雪皑皑,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雪景,蓁蓁却觉得莫名新鲜,在车中不时掀开轿帘四处张望。
皇帝临出门叫太医多配了几瓶药膏,这会儿算着上药的时辰到了,他就在把蓁蓁拉了过来帮她的耳朵上药。
“疼呢。”皇帝下手没轻重,蓁蓁每回上药都忍不住抱怨。
“知足吧你,太子都没得过你这份好。”
蓁蓁扁扁嘴:“臣妾和太子能一样吗?”
皇帝笑说:“都是小孩子,一阵笑一阵哭的。”
蓁蓁透过车驾的帘子看见端正骑在马上的太子的背影,也笑说:“太子比臣妾稳重吧?”
“嗯,现在是。”这么多孩子皇帝只亲自带过太子,说起太子的小毛病也能如数家珍,“你现在这样就是胤礽三四岁的样子,喊疼、撒娇、没规矩。”
蓁蓁打了皇帝一下:“都是皇上惯的。”
皇帝点点头:“朕现在惯你可不就像当年惯胤礽一样,还是老祖宗举着拐杖骂得朕,说慈父多败儿,不能把大清的太子养成不争气的纨绔。”
“那幸好臣妾是女儿身。”
“是。”皇帝握着她的手笑道,“所以朕现在不是就惯你了吗?”
车驾行驶越走越北,路也崎岖不平起来,御撵里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毛毯,但还是免不了颠簸。两人正说着车驾一颠,蓁蓁一个不稳就栽进了皇帝怀里。她头晕的毛病一直没好全,这一撞不但眼又花了,还带着一股恶心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