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锰虽离着老远,却把小皇帝方才神采飞扬,策马奔腾的一幕看在眼里,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等陶临渊翻身下马,薛锰赶忙走过去行了一礼,闷声道:
“王爷,陛下跟着末将学了大半日,非但毫无进展,还险些让烈马伤及到陛下的龙体,末将无能,甘愿受罚。”
薛锰虽然长得虎背熊腰,但为人心思缜密,他刚刚瞧见摄政王小心翼翼搀扶小皇帝下马的一幕,仿若在照顾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不禁突然有种大彻大悟之感。
这小皇帝可不就是个精雕玉琢的瓷娃娃,摸不得碰不得,只容摄政王一人细细把玩,品味...
今日小皇帝在摄政王的言传身教下克服恐惧学会骑马,可到了射箭那坎,总需要武夫子手把手去指正姿势不规范的地方。
他粗手笨脚,万一不小心将金贵的瓷娃娃碰坏了一角,到时候等着他的,可不就是二十军棍这么简单了。
魏无晏刚刚下马就听到薛锰请罪的话,只好忍着腿侧火辣辣的疼痛,迈着鸭步上前求情道:
“有道是兔子还有咬人的时候,那马儿被朕折腾了一个时辰,定要撒些气出来,此事与薛将军毫无关系,薛将军莫要自责。”
陶临渊见到小皇帝龇牙咧嘴,快步走来为薛锰求情,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眸子。
他虽从未亲眼见过云烨,但听闻云世子面如冠玉,爽朗清举,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再看看薛锰的一脸横肉似凶刀的模样,陶临渊心想小皇帝涉猎的口味还挺杂。
“薛将军护驾不周,杖责二十军棍。只是江阴王和蜀中王即将入京,本王念你有差事在身,这板子便先记下,等春蒐过后再去刑部领罚。”
“末将谢王爷开恩。”
魏无晏见薛锰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有些欢天喜地接过责罚,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摄政王平日里是有多苛待下属啊!
她正欲开口为薛锰求求情,却被突然俯下身的摄政王横身抱起。
“爱卿....你这是?”
魏无晏骤然失重,慌忙之下,双臂不由自主环在男子修长的颈间。
“陛下初次骑马,难免会伤到龙体,微臣送陛下回去。”
陶临渊说得不错,魏无晏现在浑身酸痛,不仅脚掌被马镫勒得酸疼,就连屁股和小腿内侧也被马鞍磨蹭掉了一层皮,行走时传来钻心的疼痛。
就算乘坐銮驾回去,她恐怕也只能跪在软凳上。
相较之下,她被摄政王抱在怀里,男子双臂揽在她未受伤的双肩和膝下,加上男子步伐极稳,胸膛温热,真当要比銮驾舒服多了。
魏无晏索性没有阻拦,任由摄政王充当起人肉銮驾。
皎月悄无声息爬上枝头,溶溶月光落在君臣二人身上,在朱红宫墙上投影出两道彼此绞缠的身影...
蕊伈跟随在一众宫人之中,她悄悄抬起头,瞧见男子结实的手臂下露出一对修长小腿,嵌着璀璨东珠的犀皮御靴在空中一荡一荡。
瞧得蕊伈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
回到殿中,陶临渊将小皇帝放在龙榻上,垂眸看向面露提防之色的少年。
“爱卿一路辛苦,朕看时辰不早了,就不耽误爱卿回垂拱殿批阅奏折。”
魏无晏感受到摄政王上下打量的目光,她不敢抬起头,生怕男子在抱着她回来的路上,发现她身上的破绽。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跪在软凳上,由宫人抬回来。
头顶传来男子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微臣刚刚教会陛下骑马,又亲自将陛下抱回寝殿,陛下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连晚膳都不留微臣在殿中用过?”
面对摄政王振振有理的控诉,感到理亏的魏无晏微微涨红了双颊,赶忙解释道:
“上一次爱卿突然离去,再也没有踏入福宁殿,朕还以为是爱卿一想那件事...便对朕心生厌恶,故而不敢留爱卿在殿中用膳。”
魏无晏真心实意解释的话落在陶临渊耳中,却被他品出了另外一番意思。
摇曳烛光之中,少年半卧在龙榻之上,神情委屈,泛着水光的大眼怯怯望来,好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猫儿,可怜又无助。
陶临渊剑眉微蹙,也不知上一次他拂袖离去后,小皇帝会不会也是这般惴惴不安,彷徨失措的模样。
宫里的奴才一向势利,攀高踩低更是常态。
小皇帝在年幼时不受明德皇帝宠爱,加之少年面相阴柔,约莫在宫里没少受腌臜之人欺辱,心思难免会比常人更敏感一些,就算在取向上走了歪路,也并非是少年一人的过错。
这么一想,陶临渊的铁石心肠难得软化了几分,主动揽在小皇帝纤瘦的肩上拍了拍,轻声哄慰:
“上次是微臣的错,日后微臣得了空,就来福宁殿陪陛下用膳。”
魏无晏被摄政王的大掌拍得直发愣,心念这无妄之灾来得也太突然了。
她本想趁机提起上一次的误会,好再将摄政王恶心走。
她曾提詹公公提起过,摄政王这个人有严重的洁癖,最看不得他人邋遢。
听闻有一次在御书房中,众臣正为户部新提出来的“两税法”争论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