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要半年度考核的时候,别指望公社革委会能给我哥写好评和盖章。
唉,要是往常,我哥肯定心惶惶的,但这次,我哥知道是为什么,他说他心里就想,要不然他再给主任送些东西就算了。
可是,还没等他想好呢,咱们张站长找他,说是王主任也把张站长找去骂了一通,说张站长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把党和组织给予的信任看得太轻了,那么重要的工农兵大学生选拔,怎么能推荐你去呢?说让张站长一定要开除你,理由是,是,你作风不好……”
陶丽芬顿住,忧心的看着秦凝。
秦凝微微眯了眯眼:“然后呢?”
陶丽芬闭了闭眼,很是为难,声音越来越小:
“你那天那件事,我只和我哥说了,我哥心里也觉得对不起你,他也说,这种事,让人知道了,总是你吃亏,所以他没有告诉张站长。
那王主任和张站长这么一说,张站长还跟王主任理论了一句呢,作风不好?怎么回事呢?秦凝在我们站工作这么久,一直挺好的啊!结果王主任就说,说你……
唉!秦凝,我都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都难过死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姓王的真的太不是人了!”
陶丽芬把手盖住眼睛,大力的摇着头。
秦凝深深的吸气又吐气,让自己冷静,说:
“陶姐,不管什么话,只要不是真实的,总是站不住脚的,我也一定能找到方法解决的,你只管说,姓王的说我什么?”
陶丽芬不抬头,憋了半天,话在手心里出来,仿佛这样,下面的话才不是她说的:
“说你,说你勾引他。就为了能通过选拔,你在主任办公室勾引他,可他一个一心为国为民选拔人才的干部,怎么能受你的勾引呢?他就骂跑了你。但这还不够,我们的干部队伍决不能混入你这样的坏分子,所以,得开除你,如果张站长不开除你,姓王的就要打报告,撤了张站长。”
办公室里静了静,忽然传出一声:“噗!呵呵,呵呵呵!”
是秦凝气极反笑。
陶丽芬这才缓缓放了手,茫然无助的看着她。
秦凝已是一脸寒霜:“还有什么?张站长决定开除我了?”
陶丽芬轻轻的摇头:
“还没。张站长跟我哥说,王主任说秦凝勾引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但秦凝一个年轻姑娘,要是就这么的,给随便以作风不好的理由开除,这不是害人家一辈子吗?
这种事,总得有个事实根据啊!张站长问我哥怎么看这种事,然后我哥就憋不住,把你前几天在王主任办公室的事和张站长说了。
张站长也很愤怒,但是,这个事情,确实是又没有人能出面证明,就算说了出来让人评理,多半也是你吃亏。
唉,张站长就说,要不然先拖着,等再过几天,姓王的气消一点,他再去给王主任那儿替你说说情,能怎么办呢,胳膊拧不过大腿的,唉。”
办公室里,在陶丽芬的叹气声之后,又静默良久,秦凝忽然问:“那,工农兵大学生选拔的事,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谁?”
“好像是李水根的外甥。”
“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吗?”
“唉呀,这个,我不太记得了,田什么的吧。”
“肯定是姓田,不是姓周?”
陶丽芬摇着头,一脸的愁:
“不是姓周,肯定是姓田。唉呀,秦凝,你现在还关心这个做什么啊,我心里都难过死了,你说要是过几天,姓王的还是非要张站长开除你,那可怎么办呢?一旦开除了,总是遭人议论的,说来说去,好的都给说坏了,秦凝,那,那你可怎么办呢?那可都是我造的孽了,我,我昨晚一晚没睡好,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秦凝却笑了,真心的笑容,轻松得很:
“别愁了,只要选拔出来的人不是姓周,那就好办了。陶姐,这个事,我自己解决,你先把革委会几个领导的情况跟我说说,我现在只知道,姓王的是一把手,徐震清是二把手,还有呢?”
“秦凝,你,你问这些做什么?咱们还是想想,眼下该怎么办吧,要我说,你先找找你那个亲戚丁局长吧?”
“不不,陶姐,你刚刚也说了,污蔑一个人作风有问题,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的事,怎么能只顾眼前的处理呢!一辈子的事,就该用一辈子来谈,革委会的人事,我以前不在意,你比较清楚,来,你跟我说。”
这天下班,比平时迟了半个多小时,但秦凝从文化站出来了,没有回家,而是连着做了几件事。
她先是到了蒋丹家。
“蒋丹,听说公社选拔工农兵大学生的事已经定了,你听说了吗?”
蒋丹脸上很平和,看不出什么太大波澜,点头说:“听说了,是副主任李水根的外甥。”
秦凝说:“周健没选上,你,不替周健可惜?”
蒋丹抬头,向在外屋忙着的母亲看了一眼,说:
“总是有点可惜的。可我妈妈说,这种事,也没啥可惜的。要是周健选上了,他们家的优越感肯定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