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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春天开始,全国上下掀起了学习热潮。
“学雷锋,好榜样”(注1)
“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注1)
运动开展得红红火火。教育也开始改革,提倡半工半读、自学成才。
区里响应号召,要办函授夜大,只要想深造的干部、职工,都可以报名。成人教育学制两年,考试通过了,就能拿大专文凭。
田大旺有点动心,就问小苗。
“小苗,爹快四十了,还能念大学吗?”
“当然能了,学习使人进步,爹才三十八,年轻着呢……”
田小苗给大旺同志鼓劲儿。孙梅英也很支持,说:“大旺,娃娃们都大了,没啥负担,秋季就去报名……”
“好。”田大旺下了决心。
田小苗说:“娘,您也去学,跟爹一块儿。”
“小苗,娘这水平哪跟得上啊?”
“娘,现在提倡雷锋精神,一不怕苦,二不怕累,跟种地比起来,学习算什么?”
“小苗,娘都四十出头了,去班里不怕人家笑话?”
“怕啥?人家说“活到老,学到老”,再说,娘一点也不老,看着也就是三十,比爹还年轻呢......”
“好,那娘也报名,跟你爹做个伴儿……”
孙梅英哈哈笑着。
这是给五一和三子做榜样,父母爱学习,孩子也会受到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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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而过。
到了六月,实习结束了。
毕业生们返校,开始论文答辩。
考场里坐着六位导师,表情很严肃。田小苗早有准备,顺利地通过了。她的成绩很优秀,在毕业生里名列前茅。
答辩之后,就等着领毕业证。
毕业生们自然要拍合影留念。
系里借了照相机,撑上支架,摆上凳子,把“六零届”的师生召集起来。同学们都穿着白衬衣、蓝裤子,女生们坐在前排,男生们站在后面,留下了最难忘的瞬间。
班里也拍合影留念,还搞了聚餐。
有哭的,有笑的,还有相互表白的。过去心有好感,不敢吱声,趁着这个时候大胆地说出来。若是分到一块儿,没准就成了。若是分不到一块儿,也没啥遗憾的。
当然,不能让系里晓得。
高校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在校期间谈恋爱的,分配时一定棒打鸳鸯,天各一方。大部分同学都忙着学习,顾不上谈对象。真有谈的,也是偷偷摸摸,就像搞地下工作,不敢露出形迹,装得比同学还同学。
按照惯例,要填报分配意向。
田小苗很低调,在分配去向一栏里写道:“服从国家分配。”
这是一种形式,是对分配的认可。
韩文溪、林恪静、邱阿娣等人都是学生干部,为了表现一下,就写了决心书,说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这时候的大学生,很单纯,怀着一颗报效祖国的心。
这时,有小道消息传来。
“今年政策有变,市里不留人,全部分到各省区,尤其是边疆地区,说教育资源要向边远地区倾斜……”
孙梅英不晓得从哪里听到了,忧心忡忡的。
她给小苗打电话,田小苗笑道:“娘,不用担心,不会分到那么远的……”
可说归说,孙梅英还是忍不住。她想找老何打听,被小苗拦住了。
“娘,分配政策是上面定的,学校也不当家……”
孙梅英盼着早点出结果,可又怕小苗分到外地去。就跟田大旺嘀咕着:“真要去外地,就去金陵城好了,柳大哥在那边,也有个照应……”
毕业季的伤感,大三同学心有戚戚。
明年就轮到他们了,一茬一茬,跟割韭菜似的。
何有才特地跑来,跟小苗说话。
可见了小苗,又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他是学电子的,总不能给小苗讲专业吧?想着自己会拍照片,就借了照相机,说:“田小苗,给你们拍张合影吧?”
“好。”
田小苗把寝室的女生都叫来,拍了一张合影和单人照。
同学四年,即便低调,也是同学啊。她跟大家保持着一点距离,并不代表她不留恋这段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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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下旬,毕业分配下来了。
市里果然没留人,都分到外省去了,其中,西南、西北占了三分之一。李爱民、韩文溪去了四川,严富强、邱阿娣去了云南,跟他们的期望差得很远。
韩文溪表面上装着不在乎,说:“去哪儿都是建设国家……”
可回到家,却哭了一场。
她从未离开过沪上,却要跑到几千公里之外。户粮关系也随着派遣证走,想赖在家里都不行。除非是不服从分配,可这么一来,干部身份就没了,只能去集体企业找个事做,跟小市民没什么两样。
邱阿娣也很沮丧。心说,早知道就不写决心书了,没准还能回杭城呢。
倒是林恪静分得很好,回了京城。
她揣着手,瞅了瞅田小苗。田小苗也分到了京城,很令人惊讶。
截止到目前,具体单位还没分配。林恪静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