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碎的经脉长回了多少。
鸳鸯剑阵那几乎照亮了南阖半岛的剑光下,奚平眼里都是仓皇着仰望天空的人。
北历驻矿使、陆吾、夹缝求生的民间修士、凡人、百乱民。
无数的人。
他无处退,不能死。
“喀拉”一声,奚平错位的脊梁骨合回到原处,撑起千疮百孔的皮囊。
照庭……
牙关这种不太重要的部位,一向是最后才补齐的,奚平还没顾上修复,因此他说不出话,只是将手伸向掉落在不远处的补天剑。
灵台上的碎片与剑身彼此应和,那一刹那,照庭这种他拿起来都觉得吃力卡手的蝉蜕神剑,应了他的心念,径直飞到他那只剩三根手指的手心里。
灵台中的照庭残片里传来他师父的声音,说了句什么,奚平甚至没有分神去听。
师父当年传剑的时候曾经调侃:给逆徒护法太累,为师大气都不敢出,稍微有点动静,那不争气的东西就得张望张望。
奚平一直不服——他灵感本来就是主要附着在听力上的,又不聋,有动静怎么会听不见。
而今,他终于明白了“充耳不闻”与“物我两忘”是什么意思。
剑光大炽,支修存在他经脉里的第二剑从一双十指不全的手里呼啸着飞了出去,当头迎上了鸳鸯剑阵。
补天剑在他手里打了折扣,所幸鸳鸯剑阵也被当年澜沧掌门封了两百年,如今没有蝉蜕高手做主心骨,显得古老而迟钝。
往生灵鲵的迷雾被剑风荡开一点,南海上,杨婉晃了晃,眼神清明了一瞬,一眼看见了广安君,她七窍流出血来。
鸳鸯剑阵瞬间凝滞。
可与此同时,奚平也像风雨中沙滩上的沙堡,接连打出两道蝉蜕剑,他整个人几乎在剑光里化成了灰。
王格罗宝慢吞吞地擦着自己的驭兽笛,高高低低地试着音。
秋杀见到银月轮,就呆若木鸡地赴死了,当年南海上,众人一见九龙鼎四散奔逃,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敢剑指镇山神器的升灵。
真令人感佩,可惜没用。
侍剑奴被困,整个南阖半岛上没有伴生木,支修就算立刻赶到宛阖边境,也来不及给他弟子收尸。
蚍蜉撼树一样的勇气啊。
此时杨婉仿佛陷在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里,被困在灵台中,一举一动都不由自主。
广安君的尸体悬挂在她瞳孔深处,她盯着那一动不动的人,一线微弱的神识疯狂地在灵台上挣扎,灵台上的道心被她自己撕扯出了裂痕。
不,我是……
我是……
下一刻,澜沧灵山无法违逆的意识还是将她淹了过去,杨婉的神识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凝滞的鸳鸯剑阵再一次轰鸣着凝聚起剑光,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奚平无论如何来不及再把自己拼起来,使出第三剑。
而就在这时,三团流星般的炮火飞上了天,当当正正地撞在了鸳鸯剑阵上。
王格罗宝倏地一抬头:升灵阶!
怎么回事?
眼下除了太岁,南阖半岛上不可能还有第二个升灵!
魏诚响从半空中掉下去,把地跪出了个深坑。
她只是半仙,在鸳鸯剑阵下根本一动也不能动,直到奚平用支修的剑将鸳鸯剑阵挡住。
奚平从飞琼峰带来三剑,头两剑都偏向于防卫回护,他第二剑给地上所有凝固在剑光下的人争到了一线喘息余地。
就趁那一瞬间,魏诚响看见了鸳鸯剑阵。
此时,转生木通讯断绝,奚平不知是死是活。陆吾也好、百乱民也好,她一个也联系不上。
然而能在百乱之地活下来的,谁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电光石火间,魏诚响从芥子里拿出奚平给她保命用的升格仙器——一门四尺多长的大炮,里面装的不是火炮,是三张升灵品阶的符咒。
死马当成活马医,魏诚响一股脑地将炮膛清空了。
王格罗宝命醒龙游远了些,皱起眉:“负隅顽抗。”
照庭在奚平手里虽然打折扣,剑却是蝉蜕剑。蝉蜕剑风都逼不退鸳鸯剑阵,最多只能到升灵阶的升格仙器又能如何?
那三发能搬山移海的炮火,只够让鸳鸯剑阵打个摆子。
剑阵微微一顿,剑光越来越炽烈,魏诚响几乎有种自己被刺瞎了的错觉。
“完了,”她想,“没用。”
可是紧接着,还不等她绝望,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就响彻在了运河上。
魏诚响石破天惊的三炮没能伤及鸳鸯剑阵一根毫毛,却仿佛一个信号。
蒸汽船上,陆地上,陆吾搬出了随身携带的所有升格仙器!
他们总共带了十台升灵品阶的,还有人手一个筑基品阶。
在彼此无法联系的情况下,陆吾们默契十足,几乎同时朝鸳鸯剑阵开了火。
强光从南阖半岛上炸开,生生将鸳鸯剑阵往半空冲了一截。
南阖半岛上灵风如刃,卷进海里 ,激起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
永明火不见天日八百年,导灵金第一次现身,人造的器物悍然对上镇山神器。
除了宛人,举世皆惊